“喏。”
“让小郑每晚过来教她念书。”
“喏。”
刘福全答着,心却如鼓点般狂跳着,他没忍住,头回细细打量着时尘安。
这个挑衅了皇帝后,不仅全身而退,还官升数等,直接少奋斗二十几年的小宫女。
她身量尚小,且看不出什么,唯有面容白净,一双小鹿眼幼圆至极,纯净又天真,若一把白色野百合,娇娇嫩嫩地开在这片浊土之上。
她好像不如那些名门贵女,又好像要胜她们一千倍,一万倍。
刘福全看她,只觉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皇上离开,时尘安带着满身的汗瘫软在地,直到桃月满脸惊喜地将她搀扶起来,她才约略回过神来。
只是面对桃月激动的神色,时尘安仍旧没有任何的实感。
桃月握住她的手,喜极而泣:“尘安,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是吗?
欺负她们的人已经死去,她们也如愿以偿握住了权力,没有人会因为看不起她们而尽情地欺负她们了,她们终于可以拾得那么点尊严。
但时尘安依旧难以与桃月一样兴奋,皇帝戏谑的腔调仍旧横贯在她的脑海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张织起的网爬向了另一张网。
她确实拥有了权力,可这份权力还不足以能保护她,她还得加倍努力,好让皇帝认可她,真正地把这份权力赠给她,而不是只是单纯地视为一种玩弄。
时尘安固然还没有认识到皇帝究竟是怎样的人,但她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正是这份直觉让她意识到这份赠与或许是个陷阱,但等冷静下来,她再回顾这份直觉,就谨慎地把‘陷阱’换做了‘玩弄’二字。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皇帝没必要,也没有兴趣对她设下陷阱,她还不配,因此只能说玩弄。
就像桃月,她不过是侥幸得来一条命,得到权力的明明是时尘安,她却依仗着与时尘安关系亲密,开始自顾自地往下畅想着以后的美妙生活,好像这份权力是给了她似的。
桃月还尚且不够了解一宫主事能有多大的权力,但比着小要,也足够她照葫芦画瓢,时尘安听着听着,蓦地回想起皇帝的话来。
“朕在后宫长大,朕远比你了解,朕的这个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原来一个小要死了,还有无数个小要站起来,一切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皇帝不说话,他只让时尘安去经历诱惑,然后用事实去狠狠打她的脸。
他并不相信有人在面对权力时保持本心,尤其是像时尘安这种从底层爬起,曾经受过屈辱,却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时尘安自己开口下令杀了那些太监,那是他放下的鱼钩,也是剖开时尘安欲念的一把利器。
他亲手拉着时尘安,在等她坠入泥潭,沉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