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跌落。
花面人猛地后退一步,“啊”了一声,引得全场纷纷注目。
在场众人这才看到,那摊主脸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乌青,双颊凹陷,骨瘦如柴。他眼神浑浊,浑身上下神色动作都是僵直的,干枯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连蜷缩的姿态都没变。
这时场上异常寂静。
花面人尽管戴着面具,却能让人看出他此刻显而易见的惊慌。他看起来手足无措,面具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拍了他一下而已……”
然而很快,花面人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一下闹出的动静太大,只要其他人不是傻子,这鬼市上必然有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了。他察觉到这摊位上有异常的气息,本来就是打算走战决的路子,尽早将东西拿到手尽早离开,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但是周围竟然也无人动手,似乎是有所顾忌。这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天赐良机。
花面人想到这里,也不管地上的人死活,直接一伸手,将摊位上的东西全部卷起来,拔腿就要跑。
围观的眼睛们瞬间心思各异,然而还没等他们出手,就听见有人厉声道:“哪里走?!”
沈夕随着这一声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出来。这人没戴面具,面容端正,是一副正义凛然的相貌。他怒目斥责道:“你掀了别人的摊子,现在就想跑?”
“现在人还瘫在地上呢!”
原来是个爱管闲事的愣头青。
沈夕心想,真是胆大,怕也是头一回来鬼市吧。
不过这人站出来吼了一声,顿时在场整个局势都生了微妙的变化。
前方的花面人对这一声恍若未闻,卷着摊子继续往前跑。站出来的年轻人眼见他还要跑,当即追赶上去。蓬莱城内禁止修者飞行,两人都是兔起鹘落,前后追赶。
暗中观察的眼睛们自然也不会落下,纷纷离开了原地,朝着两人追赶的方向赶去。
察觉到周围隐藏在暗处的人都已不在,沈夕也往外迈了一步。
然后他就现他的好徒弟正从背后揽着他,一条胳膊还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间。
他们为了不引人注目,同时也是因为地方小,多多少少还维持着刚才的状态。这会儿察觉到怀里的人一动,秦越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帷帽上的轻纱摇晃了一下,怀里的人微微侧过头,手在他的手上轻轻打了一下:“该走了。”
秦越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沈夕临走前经过方才摊位所在的位置,摊主还倒在地上,保持着原先蜷缩的僵直姿势。如果不是浑浊的眼睛中流出眼泪,只怕早就被人误以为是一具僵尸了。
丹霄圣君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轻轻地甩了一下袖子,动作幅度之轻微,姿态之随意,时间之短暂,在旁人看来就像被风吹起来了一下,甚至几乎无人注意到。
唯有一旁的秦越透过那张黑猫面具静静地望着他。沈夕见此眉头一挑:“还不快走。”
秦越道:“是。”
他心想,师尊真是人美心善。当初救下了他,如今一个遭罪的摊主也能得到师尊的垂怜。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秦越的心情十分复杂。
倒在地上无法言语的摊主正经受着全身上下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啃食的痛苦,他如同身在地狱,却偏偏连泄的途径都没有,喊也喊不出来,手脚也无法动弹,也无人来帮他,只能无助地流泪。
忽然,他感到有一股暖流通过全身,像水冲刷河床一样冲刷过全身各处,减缓了不少他体内的痛苦。虽然不能完全除去痛苦,但已经让他好受多了。
摊主身体上的痛苦好受了些,心理上的惊恐就又重新笼罩回来。他这样倒在这里,没有人管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是个普通人,只是有点门道在鬼市做生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其他人会不会把他带走?会不会直接杀了他?他现在这样还能好起来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一把不知道从哪来的飞刀呼啸着破空而来,直指摊主所处的这个角落。
全身僵直不能动弹,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一下惊慌起来。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睛睁大,像只濒死的蠕虫在地面上拼命地蠕动,却半分也行进不了。
就在摊主以为自己即将死亡,绝望地闭上眼睛时,却久久没有等到被刀刺入的痛苦,反而又等到几声惊呼。他忐忑地睁开眼睛,就见那飞来的刀不知为何竟然转了个方向,掉到了离他好几尺远的地方。
摊主有些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