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个树荫比较多的地方,整个身体平铺在地面上,看着绿的冒油的树叶,眼睛却在此时犯懒睁不开,闭上眼,闭目养神也好。
人闭上眼睛之后,可以感受到更多东西,知鸟的叫声里裹挟着天气的燥热,心情没了先前的烦躁,整个人放松下来,整个人很快进入沉睡状态。
她回到家跟小香讲起树下睡觉,小香觉得她太勇敢了,不怕豺狼,不怕坏人,敢于一个人睡在野外。小香悔恨自己当初没有跟着一起去,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嘱咐她,“我娘说,大中午的时候,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万一热晕过去了,求救找不到人,很危险。”
她知道危险,而那个狠心的哥哥不顾她的死活,把她抛弃在半路,她也没办法。
那天,她睡觉出奇的好,等到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树荫的影子已经开始向北倾斜。她懊恼自己睡得太久,占用了很多时间,拍打身上的灰尘,在田埂处被浸湿的衣裙,现在已经晾干了,上面沾染的泥土,此时只要用手轻轻揉搓,掉了,衣服看着还很干净。
她现在非常期待有马车路过,只要有马车路过她会不顾一切地上前拦住,让别人载她一程。不用送到家门口,能载到临都城门口也行。
她现在身上有钱了,却没有机会出去。
“有本事来一辆马车呀?”
没本事,走了一路没有遇到一辆马车。没有马车,但是有村庄。钟云嫱见有人在菜园子里种菜,有她喜欢吃的黄瓜,居然还有西瓜。西瓜很大,看着很好吃,她估计自己买不起,索性拿着六个铜钱买两根黄瓜好了。
她平时没有买过这些,不知道集市上怎么卖,给多少钱合适呢?六个铜钱买一根黄瓜总行吧。如果不够,讨价还价,小香说出门在外不能露富,只能给六个铜钱,不能再多了。
老婆婆在菜园子里拾掇菜,她丈夫拿着锄头除草。
老婆婆问她为什么一个人?
“等会儿我哥就来了。”
别人问东,她答西。他不可能回头来接我。钟云嫱慌得不行,但是还是要镇定,假装等会儿有人来接。
“你从哪儿来?”
“我从临都城里来的,想着走路,但是现在太累了,走不动了。”
老婆婆丈夫看着钟云嫱往临都城走去,问她,“你跟家里人吵架?想逃跑?现在跑不了了?”
她的确跟人吵架,但是没有逃跑。
“前面那座山,我每年都去好几次上坟,我姨娘埋在那里。”
老婆婆夫妻二人看着钟云嫱指着的那座山,不是谁都有资格在那里选择坟墓的位置,眼前的姑娘非富即贵。
“姑娘,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父亲是御史中丞,此地离临都城近,他们也许会知道父亲是谁。若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就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太尴尬了。
“我,”我是谁?我姓什么?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合适?
老婆婆见钟云嫱有些为难,“姑娘,不方便说不用说。”
钟云嫱趁机转移话题,“我想买黄瓜。”
老两口诧异,但是很快热情招待她。老婆婆拿了一根黄瓜给她,往这边走过来,伸手接住钟云嫱递过去的六个铜钱,看了看。
她丈夫提着西瓜走过来,递给钟云嫱。西瓜那么大,六个铜钱应该买不到,她拒绝了。
“我这六个铜板,买不了西瓜,我不要西瓜。”
老婆婆手拽着稻草编织成的网兜,被丈夫恶狠狠的眼神瞪回去了,她赶紧松手。
“我只要一根黄瓜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婆婆也一直劝说她赶紧收下,把原本握在手里的铜钱又还给她了。。恭敬不如从命,收下。这块地是他们家的菜园子,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再给钱。
吃了两根黄瓜,提着一个西瓜,头上盖着荷叶遮阳,心情非常好,完全不觉得累。祖母说,人活得是精气神儿,看来的确如此。
走了好远,见老婆婆和丈夫还在菜园子里,有时候他们与她目光相撞,彼此看不起,挥手招呼着。
黄昏时刻,到达临都城外。一直用右手提西瓜,右胳膊都快废了。西瓜已经提到家门口了,也不能不要了。先前躺在田埂边上,扯着水稻的时候,左手被水稻叶子划破了,在掌心和手指处留下几处痕迹。小拇指到掌心之的伤口,因网兜长时间往下坠,而被扯开了,沁出了血。
项羽力能扛鼎,而我连一个西瓜都提不了,人家可以在史书中留下一笔,我呢将来顶多在族谱上被加上夫家是哪里人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为难自己,实在不行就放弃。身上还有铜钱,找个马车,搭一段路。
天色渐晚,行人马车络绎不绝,不着急回家,城外人往城内走。临都城内,白天不值得留恋,到了晚上,商家叫卖声,表演杂耍,算ming说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宝马香车或者是农用推车,参差不齐,即便认出来眼前的马车是哪家府邸的,她也没有胆量拦下。好在城门口有城门校尉,现在归属于门下省,若是运气好,遇到侍中侍郎他们巡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祈求出手相助。
城门校尉知道她是钟云嫱后,看她的眼神,就像那些第一次进入忆章台的登徒子,上下打量,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让她很不适。
她恨不得当众扇自己几个耳光,那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到了城门口了,再坚持坚持就到家了,反倒要马车送回家。
她不想再跟他们废话,继续往城里走。
“钟姑娘,把西瓜留下,犒劳弟兄们。”
“赶紧的,西瓜留下,我找人送你回去。”
“你在忆章台敢私自放烟花,随便拦个马车,男的都会让你上车。”
……
她跟忆章台扯上关系后,她就是脏的了。她的身份反而激起了更多人调侃她。御史中丞家的女儿都能去忆章台,不要脸,丢了当官人的脸,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哥去忆章台,引得城中男人们的兴趣,她去忆章台,激起了全城人对官府世家的嘲讽。
“你去每次玩多久?给多少银两?那里的男人长得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