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觉得这一幕颇有家长训未成年小孩的喜剧效果,李梓萌边和爸爸整理东西边看了她表哥一眼,却被青年苍白的脸色吓到了,连忙低头继续收拾。
最后中午饭也没能在旅店里吃成,原因是做检查得去医院提前挂号排队。
他们从逼仄的房间里走出来,老破旧的小旅店谈不上什么隔音,屋里说点什么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林亦拎着袋子路过一个个房间,听见隔壁正哭着商量卖房治病,心里不禁生出一股绝望。
在这个物质为王的时代,金钱是唯一的奴隶主。
“26房3号家属过来一下。”
办完住院手续,才刚踏进病房没几分钟,林亦又脚不离地的走了出去,“来了。”
先心内的icu并不像医疗剧里一样一人一间,而是五六个病人合住一间房,窄窄的过道连
折叠床都放不下,走出门就能看见放在走廊角落的泡沫垫子,以及叠的并不算方正的毯子。
林亦走到护士站前,小护士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随后推推眼镜,递给他几张单子,“还剩两项检查,今天下午一项,明天上午一项,下午让病人空腹别吃东西,后天上午十点手术。”
“住院单输液单用药单,这几张全签了。”
林亦拿起笔,在单子上签下一排名字。
病房那边是他小叔和表妹在照顾,林亦也没闲着,从中午开始就在门诊部急诊部住院部之间来来回回地跑,交单子、缴费、登记、取化验结果,午饭晚饭都没吃上,一转眼就到了天黑。
回病房的时候,他看见走廊角落里那些泡沫垫子和毯子已经被摊开了,陪床的家属坐在上面,有的干脆躺下了,盖着自己的衣服望着天花板呆,听着屋内病人们细细碎碎的痛苦抽噎。
一个老大爷坐在垫子上看了他几眼,忽然笑了,指指身下的垫子对他说“二楼小市,十五块钱一张,便宜着哩。”
“谢谢。”
林亦向他笑了笑,“我一会下去看看。”
大爷向他点点头,也在垫子上躺下了。
进了病房,林亦一直走到最里面那张床。
他的母亲正坐在床上打盹,因为腹腔积水,所以她并不能正常躺着睡觉,林亦拿出张毯子给她盖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只觉得累。
“刚刚医生说我的药换成进口的比较好。”李文雅突然睁开了眼。
林亦揉了揉眉心,起身给李文雅倒杯温水递过去,“您没睡啊。那换吧,我一会去签单子缴费。”
治疗心衰所用的靶向药一个月大概是两万块,前几年他刚毕业的时候还没纳入医保,连供母亲吃药的钱都足襟见肘,现在情况好多了,但如果是进口药的话,一个月光吃药就几乎六万块,没有医保。
“嗯。”李文雅点点头,接过水杯。
“大姐,您这儿子可真孝顺啊。”
刚到八九点钟,多数病床之间的隔帘还没拉上,他们旁边的一位中年女性突然开口,和他们搭话。
“就我一个妈,他不孝顺我孝顺谁去”
那女人撩了撩自己暗淡枯黄的头,也和李文雅一样坐
在床上,身边没人陪着,“我儿子只会打游戏,游手好闲的,我自己没本事,男人也没本事,国产药都要吃不起啦,这两天都是掰成两瓣吃。”
她看着林亦,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点亮,“你儿子真好啊。”
李文雅捧着温水没喝,稍微直了直背,“可不,人大毕业的,现在在北京干金融。”
“大姐,您这怎么教育的啊要是有命活着回去,我也好好教育教育我儿子。”
“打”
李文雅身上连着一堆线,仪器上的曲线红红绿绿,林亦看不太懂,但知道表示心率的那条线明显升高了些。
“他是我从小打着长大的,下手就得狠,不狠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