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这病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
“好多病都是这样。”
玛奇逼问过后,脸上露出了求告的神色,让凯瑞丝十分伤心。她几乎耳语着问:“我的孩子们会死吗?”
“梅尔辛的妻子害了这病,”凯瑞丝说,“她死了,她全家也都死了,可梅尔辛病好了,洛拉根本就没得病。”
“这么说,我的孩子们可以平安无事了?”
凯瑞丝可没这么说过。“可能吧。也许有人会染病,别人却没事。”她说。
这样的回答没有让玛奇感到满意。如同大多数病人一样,她想得到的肯定而不是可能的答复。“我能做什么来保护他们呢?”
凯瑞丝看着基督的画像。“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她说。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当她喉头处涌起一阵啜泣时,她赶紧转过脸去遮掩自己的感情,并且快步走出了大教堂。
她在修女回廊中坐了片刻,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像往常这个时刻一样,前往医院了。
梅尔没在那里。
她大概被叫去看护镇上的一位病人了。凯瑞丝接手,监督为客人和病人供应早餐,察看四处都清洁一新,检查那些病人。忙碌的工作减轻了她对玛奇的忧心。她给老朱莉读了一首圣诗。一切杂务都处理过后,梅尔依旧没有露面,于是凯瑞丝便去找她。
她发现她在宿舍里,趴在她的床上。凯瑞丝的心跳加速了。
“梅尔!你没事吧?”她说。
梅尔翻过身来。她面色苍白,汗水淋淋。她咳嗽着,没有说话。
凯瑞丝跪在她身边,把一只手放到她额头上。“你发烧了,”她说着,强压下呕吐似的涌在腹中的恐惧,“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昨天就咳嗽了,”梅尔说,“不过我睡了一整夜,今天早晨才起来。后来我走进食堂吃早餐的时候,突然觉得要呕吐。我去了厕所,然后回到这里就躺倒了。我还以为一直睡着呢……什么时候了?”
“第三次祈祷的钟声就要响了,不过你可以不去。”凯瑞丝自忖,这可能就是一般的病症。她摸摸梅尔的脖颈,然后拉下她的道袍。
梅尔无力地笑着:“你是不是要看看我的胸脯?”
“对。”
“你们修女都是这样子。”
凯瑞丝没发现皮疹。或许只是感冒而已。“哪儿痛吗?”
“我的腋下有一处地方一碰就疼。”
这并没有给凯瑞丝提供多少判断,腋下或腹股沟肿痛不仅是黑死病也是其他疾病的症状。“咱
们快到医院去吧。”她说。
梅尔抬起头时,凯瑞丝看到了枕头上的血渍。
她感到震惊,似是挨了一击。马克·韦伯就曾咯血。而梅尔正是他初发病时第一个看护他的人——她在凯瑞丝去的前一天就到了他家。
凯瑞丝隐藏着恐惧,帮梅尔起身。泪水涌进她的眼眶,但她控制着自己。梅尔用一只手臂搂着凯瑞丝的腰,把头靠在她肩上,仿佛她走路需要搀扶。凯瑞丝搂着梅尔的肩头,她们一起走下楼梯,穿过修女回廊,来到医院。
凯瑞丝扶着梅尔来到靠近圣坛的一处席垫上。她从回廊的泉水中取来一杯凉水,梅尔解渴地喝了下去。凯瑞丝用玫瑰水擦拭了她的面部和颈项。过了一会儿,梅尔似是入睡了。
第三次祈祷的钟声响了。凯瑞丝通常都有理由缺席这一活动,但今天她觉得有必要安静一会儿。她走进了向教堂行进的修女的队伍。灰色的旧石今天看上去又冷又硬。她随声唱着,而内心却在翻腾。
梅尔得了黑死病。虽然未见皮疹,但她已发烧、口渴和咯血。她恐怕活不成了。
凯瑞丝有一种可怕的负罪感。梅尔全心爱恋着她。凯瑞丝却始终未能回报她的爱,没有用梅尔渴望的方式满足她。如今梅尔已经在弥留了。凯瑞丝希望她能有不同的结果。她本该能让梅尔幸福的。她应该能够拯救她的生命。她在唱圣歌时哭了,希望注意到她的
泪水的人会以为她沉迷于宗教而感动呢。
祈祷仪式结束时,她看到一名见习修女正在交叉甬道南门外焦急地等她。“医院里有些急事要找你。”那姑娘说。
凯瑞丝发现玛奇·韦伯在那里,面色吓得苍白。
凯瑞丝不必问玛奇的需要了。她提起她的药箱,两人便奔了出去。她们在刺骨的十一月寒风中穿过大教堂的绿地,前往主街上的韦伯家。楼上,玛奇的孩子们都守在起居室里。两个大孩子坐在桌旁,面色惊惧;两个小男孩都躺在地上。
凯瑞丝迅速地检查了他们。四个孩子全在发烧。女孩在流鼻血。三个男孩在咳嗽。
他们的肩颈部位都有黑紫色的皮疹。
玛奇说:“都是那样,对吧?这就是马克致死的病。孩子们都得了黑死病了。”
凯瑞丝点点头:“我很难过。”
“我巴不得我也死呢,”玛奇说,“这样我们全家就在天上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