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想已经被禁锢在钢琴中,渴望破笼而出——她不相信这个听出了演奏技巧的女孩子没有听出智晓亮所要表达的含义。
“罗小姐,我在离开格陵之前,会举行一次内部音乐会,演奏曲目定为皇帝。我会和智晓亮同台演出。”
“皇帝协奏曲?”古往今来,一国不容两帝,贝多芬的皇帝协奏曲只会有一位天子。她和智晓亮谁是主角?罗宋宋顿时大感兴趣:“可惜是内部音乐会。”
朱行素拉着罗宋宋的手,笑道:“我和罗小姐一见如故,所以有个不情之请——每个钢琴家在公开表演前后都有自己的减压方法。比如有人躺在浴缸里一整夜,有人要夜御七女,我的方法很简单,只是逛一次街而已。我对现在的格陵不太熟,不知道罗小姐可否充当向导?”
罗宋宋听的有趣,于是问智晓亮:“你呢?有什么规矩?”
智晓亮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朱行素笑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啊。”
朱行素身上有股很熟悉的竹叶香味,罗宋宋带她去了晶颐,东贸等大型百货商场,女钢琴家都大摇其头。
“我不在这些地方买东西。”
于是转战格陵最繁华的海伦路。沿街皆是各大国际品牌的旗舰店,没有谁的门面做成大众化的糖果色,都是最自我的暗金,哑灰。一面面广告牌好像猎猎的战旗,让扫货的粉红兵团们杀红了眼。
这也是罗宋宋第一次来这条街。所有商品的标价全是欧元,因为欧元一贯□。各国信用卡皆可使用,以当日汇率换算。
朱行素拎的是一只路易斯威登的经典款大包。罗宋宋全身上下都是路边摊货色,不超过两百元——还斜挎着杂牌包。
她倒无所谓,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朱行素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格陵满街都是仿品,叫人生恨。还好,用水货的女人不敢走上这条街,即刻会原形毕露。”
罗宋宋心想,原来她嫌弃的是这个,所以只逛海伦路。
“罗小姐,你知道这里以前什么样吗——啊,那时候你可能还没有出世。这里是一片荒地,附近几个渔村在这里做海鲜交易,空气中都是腥味。让我看看,爱马仕的专卖店在哪里。”
罗宋宋正要去看路牌,朱行素背着路易斯威登的包,径直走到古驰的门口,问道:“爱马仕专卖怎么走?”
真是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朱行素先买了两本记事本,四条围巾热身,然后便开始一个店一个店地逛下去。她逛街和别的女人不同,似乎对自己走过的路线十分清楚,绝对不会重复踏上原先的路线,拂过的衣架也绝对不会再沾。她买东西很快手,衣服裤子甚至不试,看中了直接拿最小号即可。一班sales强作镇静,但眼睛直发绿光,她们虽然是见过大场面,但这样的客人也确实百年一见。她刷的是瑞士一家百年银行的无上限信用卡,正面用激光打出一枚持卡人的指纹。
有sales甚至破天荒地亲自拿一件深灰色的风衣推荐给她,被朱行素否决了:“颜色太暗了。”
她看一看罗宋宋,又笑一笑:“有别的颜色吗?鲜艳一些的。”
于是她又买下一件五位数的杏色风衣。
“罗小姐有男朋友吗?”
“有。”
“就是智晓亮刚才提到过的孟觉吧。”朱行素又背过身去,专心挑选衣服。
她还买了许多男士衣袜,包括一对情侣表。罗宋宋听见sales窃窃私语。
“看来是真的。听说她要和瑞士一位银行家结婚了。”
“那对表款式太年轻。”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听说那位银行家今年才三十二岁,有世袭子爵的头衔。”
“天哪!真叫人嫉妒。”
罗宋宋本来想帮朱行素拿几个袋子,sales们也殷勤地过来推荐送货上门服务,统统被朱行素拒绝。
“那样还有什么逛街的意义?我就喜欢双手拎满名牌袋,最好还勒出红印,上车时也不要放在车尾箱,全部簇拥着我,那时才感觉自己有女王气势。”
扫货完毕,她们坐在街角的咖啡厅喝咖啡,标价令人触目惊心,每一口都好像在喝金子。
“罗小姐自己点些甜点来吃吧。”朱行素将菜单递给她,“不要客气。我如果不是年轻的时候太爱吃甜的,把牙齿都吃坏了。幸好现在懂得节制,不然老了可怎么办。”
罗宋宋也就不客气,点了一客有奶油馅的牛角包。她中午吃的很别扭,现在早已饿了。
“你累不累?”朱行素一边看她啃面包,一边闲聊式地问她。
“心好累。我平时买一件一百元以上的衣服都要斟酌半天。逛了这么久,也觉得低于四位数的衣服怎么穿得?长此以往,我要变成拜金女了。”
朱行素哈哈哈地笑起来。她笑起来很放肆,引得那些低头小口啜饮咖啡的贵妇们都纷纷侧目。这一双双聚焦而来的目光中罗宋宋似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但只是一闪而过,就已经消失了。
“拜金不要紧,只要有这个资格。你如果嫁给有钱人,就要适应这样的生活,不要小家子气。”
庞然慢慢地喝着咖啡。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衣,是纪梵希当季新款,夸张的金属腰带将她的腰身收得极紧,十指上鲜红的蔻丹,慢慢地翻看着一本法国杂志。
司徒勤差不多这时候会打电话过来了——果然,电话铃声响起。
“庞小姐,你在哪里?”
“我刚做了指甲,在海伦路喝咖啡。”如果是以前认识她的人,一定会诧异于她的改变。她的声音这样懒洋洋,简直不像以前那个充满活力的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