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潭常年冷冷清清,鲜少有人到来,今日倒是来了位不期而至之人。
“兄长,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啊。”旭凤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示意润玉一同举杯消愁。
润玉眼眸幽深,宽大衣袖里手指轻轻摩擦,思索着他的来意,“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就不醉不归。”旭凤把酒坛打开,笑道。
润玉坐下后,没有接酒,“旭凤,水神仙上陨落,你跟准弟妹还在孝期,不宜饮酒。”
旭凤拿酒的手都一顿,润玉的话在旭凤心上狠扎一刀,自从锦觅知道水神去世后,整天郁郁不安,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总是闹着要报仇,跟她在一起,不免想到前世她正捅自己精元的那一刀。
“兄长,母神那件事是谁查的案子?”旭凤转移话题。
润玉有些诧异,心中暗自思量旭凤的目的,莫非他认为荼姚这个案件还有其他问题?略微思索润玉淡淡开口,“是父帝亲自下令查的。”
“原来是父帝啊。”旭凤心凉了半截,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水神真是死于灭灵箭,现场有没有琉璃净火?”
“众仙家都知道水神不放心锦觅仙子,便下凡看望,不慎死于灭灵箭,神魂俱灭。”润玉听到琉璃净火后眼中划过一丝幽光,隐晦的看了一眼旭凤,眼中带着丝丝杀意。
沉醉在自己猜想中的旭凤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只想找到其他证据来证明母神是清白的,他想要母神出狱。
上一世,他跟锦觅隐居没多久两人就腻了,整天粗茶淡饭,柴米油盐,而锦觅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彦佑等人依旧嘻嘻哈哈,毫不顾忌。
刚开始自己确实很喜欢她的天真单纯,可是失去了一切后,她的单纯就显得那么可笑了。
没想到上天垂怜,让自己有重来一世,只是重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母神还活着,等他想办法把母神弄出来后一切都会好的,只是兄长……上一世他造反成功,他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帝,这一世自己可不会让着兄长了。
想到此。旭凤看润玉的眼神中带了些许得意。
“兄长,母神肯定是被冤枉的,母神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水神是我的岳父,她也不可能会去杀水神,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兄长能拿到案卷吗?兄长帮我为母神翻案吧。”旭凤说着求人的话可他的语气却是高高在上,似命令似施舍。
润玉剑眉微挑,轻轻摩擦手腕上的人鱼泪淡漠道:“旭凤,废天后的案子是夫帝亲自派人查的,后案卷也是父帝安排人整理的,恕润玉无能,实在帮不了你。”
润玉只觉得他这番言论天真讽刺,荼姚有多恨有关先花神的一切,无人不知,而旭凤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愚蠢无知,能说出这种话。
“莫非兄长还在生气锦觅与我在一起的事?所以为了置气才不肯帮我?可是兄长,你跟锦觅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旭凤潜意识的思想里就觉得润玉不是不帮,而是觉得锦觅与自己两情相悦而嫉妒才不帮的。
润玉冷着脸呵斥道,“旭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润玉与锦觅仙子素不相识何来的喜欢?且你与锦觅仙子定下婚约,润玉自小识文学字,学的是礼仪道德礼法,又怎会罔顾人伦道貌岸然觊觎弟妹?”
见旭凤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似是个调色盘一般,润玉心中嗤笑,刚刚他便有所猜测,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了,旭凤或许得了什么机缘知道上一世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一切都跟他记忆中不同他又会如何做呢?是否还能保持所谓的"赤子之心"呢?
“旭凤,废天后一案父帝已经定下了。”润玉悠悠说完起身抚了抚衣袖,“刚下值,润玉有些疲倦,便先回去休息了,旭凤也早些回去吧。”
旭凤阴郁的盯着润玉离去的背影,心中忿忿不平,思来想去,润玉既然不肯帮忙,那只有去找叔父商量,想起叔父,旭凤心里有了些安慰。
润玉回到璇玑宫,坐在院中,端着一杯星辉凝露泡的茶悠悠品,手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揉魇兽毛茸茸的脑袋,思量着什么。
杀母之仇,杀父之仇,隔着血海深仇,没有了我这般恶毒的坏人阻拦,没有了身含陨丹不通人情世故的借口,就不知道月下仙人口中的善良单纯之人又会如何选择呢?可真是期待啊。
他抬手摸在逆鳞的位置,小公主的孔雀翎一直温暖着他,想到小公主,嘴角不自觉上扬,真好,这一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璇玑宫一如既往的清冷,只不过现在润玉再也感觉不到了,翼渺洲那道最亮的光终于照射进洞庭湖阴暗的湖底,驱散刺骨的阴冷,留下舒适的暖光。
月下仙人这劫历得也是波荡起伏,回天后甚至伤了元神,以后修行之路会艰难滞阻,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是天帝之帝,有这么大个金大腿,这也是他随心所欲的原因。
只是这次凡间种种,让他精神崩溃,自回天后就闭门不出,脾气阴晴不定,对仙侍动辄打骂,只为出自己心中一口郁气。
凡间的熠王倒是殉情一了白了,这可苦了丹朱这位好叔父了。
南平侯上位后,对皇室成员倒也没有赶尽杀绝,大部分软禁看管起来,只有那些仗着身份肆意妄为欺压百姓成员,为了得民心,南平侯下令交给大理寺审判,为百姓主持公道。
这可就苦了丹朱,在天界他就是狐假虎威之人,到了凡间依旧延续了这种性格,爱乱凑鸳鸯谱,乱牵线,不管不顾,让多少有情人被迫分离,多少怨偶整日吵闹不止。
他一落魄,大多被他欺辱过的人摩擦双拳报仇,南平侯与穗禾忙着处理熠王留下的烂摊子,根本想不起这个人。
丹朱被怨恨他的人送到清风馆,他不是很爱戏本子中的痴男怨女吗?那就亲自去体验,毕竟实践出真理,他没体验过又怎会理解呢?
在清风馆的第一日,他还觉得新奇,第二日,第三日………渐渐的性质就变了,皇室之人长的不差,唇红齿白的小郎君也有人心生爱慕,从贵族到小倌,扮演的每个角色倒是让人哄笑大堂,从摸摸手到粗暴蹂隶,从戏外人到戏中人,从被迫到认命,这一曲曲折子戏倒是被他演绎的多姿多彩。
次日,旭凤满心欢喜来到姻缘殿,还没进门就被拦在外面,旭凤自小肆意惯了,哪会受这种气,当场让人把拦他的仙侍带下去以施雷刑惩罚。
大摇大摆走进姻缘殿,只是在看见殿内景象的那一幕时,冲击他的心灵,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喊了声,“叔父。”语气中还带着颤抖。
正欲仙欲死,像一艘小船在海浪中翻腾的丹朱被迫停下,满脸阴霾的看了眼旭凤,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