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好,我白天精力旺盛地工作,晚上像个鬼一样闭不上眼睛,只有中午,吃了饭在办公室里呼呼大睡,睡3个小时还醒不过来,办公室里有6个人,人多,所以至少表面上是不孤独的。我每天靠这3个小时支撑我的生命。刘晓薇对我说:“默默,我觉得你不正常,你太想念颜医生了吧?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她变着法子骂我是女鬼,我也不生气,本来嘛,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姹紫嫣红开遍,却偏要付与那断墙残垣。
终于有一天,我和刘晓薇一起出去办事,刚走出大堂到太阳底下准备打车,我就晕了过去。在大马路上,真是不可思议。我从小到大从没有晕过,原来上帝真的没有死,他看着呢,看着我这个坏孩子胡作非为,现在他要惩罚我。我在晕过去之前这样想。
我其实只晕了一会儿马上就醒了,吴主任和小杨他们赶到的时候,我正像所有的先进工作者或劳动模范一样在拼命说服刘晓薇继续打车去办事,可她死也不肯,紧紧拽着我,好像我会即刻羽化成仙了一样。吴主任要我去医院检查,我不愿意,不就是中暑吗?喝点藿香正气水就好了,虽然那东西极难喝,含40的酒精。我坐在楼下大堂的茶吧里休息片刻,大堂里空调打得太低,我冷得簌簌发抖。我想回办公室,可是没力气。我对晓薇说:“真冷!”这个时候,我好怀念慕谨的怀抱。
匆匆跑进来的是廖冀东,他径直朝我走来,“默默,”他神情紧张,“怎么晕过去了?”
我想不理他,我还在生他的气,可是不知怎的,我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很难受。”我说,我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也许是吴主任,他早就搞定了吴主任,那张支票就是证明,不过我不去想这些,这个时候无论谁来了,我都觉得有了依靠。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他蹲在我身边,很温柔地问我,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我点点头,我实在太难受了,中暑怎么这么难受,我拼命想,却想不通。
我站起来,他要来扶我,我推开他,这是我上班的地方,我觉得不合适。“晓薇,扶我一下。”晓薇赶紧来搀我,可是我站不起来,我软软地滑下去,我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到廖冀东在惊慌地叫我的名字。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一刹那我心里很高兴,可以见到慕谨了,这样一想,便又安心地昏睡过去。
高烧未退,用了所有能用的抗菌素,还是不行,最后只能一边挂瓶一边用物理法降温,我的额头、腋下、腿关节处全是冰袋,我却浑然未觉,只是醒了睡,睡了醒,我做梦,梦见操场上那轮圆圆的月亮,月色撩人,慕谨对我说:“默默,你要记住,颜慕谨一心想娶舒默默。”我很幸福地笑,慕谨吻我,很温柔很缠绵,我羞红了脸,心里甜得要命,我不敢睁开眼,女孩子这个时候不能睁开眼,可我忍不住想偷偷看,我眯缝着眼偷偷瞧了瞧,却看到廖冀东的脸,又焦急又心疼的样子,正给我换额头上的冰袋。“廖冀东!”我叫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远哪,好像隔了万水千山,不知他听不听得见。
“默默你醒了!”他惊喜地低下头来看我,他的脸几乎要碰到我的脸,我有点不自在,太近了,我都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男人的气息,我轻轻阖上眼,掩饰自己的尴尬。感觉到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带着淡淡的叹息。我觉得很舒服,很安心,于是我又睡着,这一个多月来缺失的睡眠,原来是要这样来补上。
这一觉睡得很香甜,我又做梦了,我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自己真的睡着了,便很安心,只有睡得好身体才能恢复,每次我感冒慕谨都是这样说。他不肯给我吃药,医生都有这毛病,认为所有的药都有副作用,认为人的潜力无限大,可以不药而治。他从来都只是抱着我让我好好睡,亲我,他的唇很柔软,含着他全部的爱恋,我喜欢生病,被他抱在怀里亲吻,是幸福的感觉。朦朦胧胧中我又被他抱在怀里,他温柔地吻我,告诉我要快快好起来。我甜甜地笑,叫他别担心。
再醒来是在半夜,四周静悄悄的,意外地发现廖冀东靠在床头打瞌睡,我完全醒了,看看窗外,今晚月色很好,月光水一样流泻在地,诉说着嫦娥的相思。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虽然看不到月亮,我知道她一定很孤独,寂寞而忧伤。她离开了后羿,身边伴着吴刚,这两个人,哪个是她真正爱着的人?
我静静地流泪,我也问自己,哪一个是我真正爱着的人?
“默默,你到底要怎么样?”是廖冀东暗哑的声音,他把我抱在怀里,“要他回来吗?”
我在他怀里哭,这里是病房,没有别人,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哭,我忘了护工就在外间,“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让他走得这么远?你为了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幸福,你太仗势欺人了!”
“你要跟他结婚,我要你等一等,可是你不肯,你挽着他的手一起走进包厢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我恨不得一把把你拉进我的怀里,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
“你的那些喜欢都已经是过去时了你知不知道?我有慕谨,你有陈熙,就算你不喜欢陈熙,你也还有别的女人。”
“就算是我一厢情愿,可是我这样一厢情愿了十几年,你就不能为我动一下心?我没办法了默默,你就在我身边,我无法再去找别的女人!你告诉我,在小山村的小河边,那个时候,你爱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