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津咬著牙別過臉,忍住了喉頭湧起的一陣劇烈刺痛。
西棠終於說:「我走了。」
她伸手去解安全帶。
趙平津低下頭,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按,扣子嗒的一聲,好像兩顆心破碎的聲音。
西棠拎起包,轉過身開了車門。
趙平津按住她的肩膀,聲音透出了一絲哽咽:「走吧。」
西棠想回頭再看他一眼。
趙平津不讓她回頭。
他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臂,強硬地按著她的肩頭,他堅決不讓她回頭。
趙平津從她的後背略微俯過身,伸手替她推開了車門。
西棠嗅到了外面的空氣,那是十二月最後的一個晚上,濃黑,清冷,肅殺,自由。
趙平津的手掌貼著她的臉頰,親手將她送出了車外,他一直不讓她回頭。
西棠一腳踩在雪地中,堂堂正正地站直了身體。
那台黑漆漆大車的車門在她身後無聲無息地合上了。
西棠只覺得喉嚨里窒息哽痛,熱淚一直在往外涌,她站在他的車旁嗚咽出聲,走了幾步忍不住號啕大哭,然後她開始在路上奔跑起來。
趙平津的手握在方向盤上,握得那麼的緊,手背上蜿蜒的靜脈血管都透出刺目的黯藍色,他的整個手臂連著胸腔都一直在顫抖。
明晃晃的車燈照出去,路邊的花徑里厚厚一尺白雪,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在人行道上發了瘋似的跑。
那是他生命中最愛的女孩兒。
她正在離他而去。
他恍恍惚惚想起很多年前。
他在工作之後的晚上去學校接她下課,她排戲排得太累了,就在后座睡著了,他會把車開得特別的平緩,車子從海淀區一直開到中央商務區,金寶街高樓林立,霓虹燈五光十色地映照在車上。有一次黃西棠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轉頭看了一眼,她用一支口紅在他的車窗上寫字。
到家時他把她抱出來,轉頭看了一眼車窗,看到她在車窗上寫了一句:「北京,讓我與你所有的燈光乾杯。」
那是他們相愛過的北京。
很多年後他才明白,他曾經用命去刻意遺忘的那段日子,原來竟是他荒唐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只是後來再也沒有了機會。
趙平津凝神再望出去,她的身影已經在路的盡頭消失了。
心臟仿佛都停止了跳動。
略微一抬手,手指在車前一按,暗滅了車燈。
眼前的路一下全黑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