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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立东宫骨肉又相逢服南越蛮夷咸人贡(第1页)

却说薄太后因为重回故宫,自己地位不比从前,一举一动,足为宫嫔模范。所以先训谕那个宫娥元元,不准妄述已故吕太后之短。元元固然变为好人,后来结果因而也好。就是合宫上上下下人等,均也一齐归正,比较从前吕太后在日,前者是刀山剑地,此日是德海仁山了。薄太后又知文帝正妻已殁,身边妃嫔虽多,只有一位窦氏,最为贤淑。

说起窦氏的来历,却也很长,因他也是一位贤后,先要将他的从前事情叙明,再说近事。窦氏原是赵地观津人氏,早丧父母,只有兄弟两个兄名建,字长君;弟名广国,字少君。当时兄弟都小,窦氏亦未成人,三个孩子,知道甚事。那时又值兵乱,更是年荒,他们同胞三个,几乎不能自存。又过几年,适值汉宫选收秀女,就有一个邻妇,代为窦氏报名应选,虽然得入宫中,可是兄弟的消息,当然一无所知的了。窦氏无可如何,只得死心塌地守在宫中,做一个预备头白的宫奴。后来吕后放宫人,分赐诸王,每王十人,窦氏自然也在其内。他因籍隶观津,自愿往赵好与家乡接近,便可打听兄弟下落。当下私自拜托主管内监,陈述己意。主管太监,看得事属细微,随口答应;不意事后失记,竟把窦氏姓名,派人代国。及至窦氏知道,再去要求主管太监设法,主管太监答称,事已弄错,断难更改。窦氏无奈,只得暗暗饮泣,他想道“我这个人的苦命,也要算得达于极点的了,同一分,连想稍近家乡的国度都不能够。”于是两行珠泪,一片愁心地跟着其余的九人,到了代国。入宫之后,仍作宫奴,每日照例服役,除了不敢偷懒之外,无非花晨月夕,暗暗自伤薄命而已。那时文帝尚是代王,一夕,酒醉初醒,便命窦氏舀水洗脸。窦氏自然恭恭敬敬地照例把一个金盆捧着,跪在地上,听候代王洗脸。不料代王偶欲吐痰,一时大意,一口老痰,竟吐在窦氏的前襟之上。代王不好意思,忙用手去替他拂拭,可巧刚刚触在他的鸡头肉上。代王固是无心,窦氏却满面绯红,羞得无地自容起来。但是主仆地位,哪敢多说。代王那时也觉无趣,赶忙洗毕他去。

又过数月,时当三伏,代王正妃午后沐浴,窦氏摆好浴盆,舀好热水,自至帘外侍立。谁知代王正妃脱衣之后,正想入浴,忽然肚皮奇痛不已,一面忙至床上假寐,一面语窦氏道“我未曾洗,水仍干净,你就在这盆内洗了罢”代王正妃,为甚么忽有此举呢因为窦氏为人伶俐婉淑,为他心爱,当时自己既不洗澡,那水倒去,似乎可惜,因而就命窦氏趁便洗了。其实这些小事,原极平常。岂知事有凑巧,代王那时方从宫外饮酒回来,自己卧房,自然随便出入,决不防到他的妃子,正令窦氏在他房内洗澡。当时代王匆匆入内,一见窦氏独在盆内洗澡,宛似一树带雨梨花,一见事出意外,虽是嘴上连说怎么怎么,吓得慌忙退出;可是窦氏的芳容,已为所见,不禁心中暗忖道

“寡人莫非真与这个宫人有些天缘么不然,何至洗面手触其乳,入房目睹其身的呢”代王想罢,当晚即将此事,笑对王妃说知。王妃本极怜爱窦氏,一闻代王有意此人,连忙凑趣,玉成其事。于是一个铺床叠被的宫奴,一跃而为并枕同衾的妃子。这不是窦氏的幸福么窦氏既列嫔嫱,极蒙代王宠爱,珠胎暗结,早已受孕,第一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嫖;后来又生两子长名启,次名武。一女两男,都长得美貌无双。代王正妃,当时已有四子。

窦氏为人,素安本分,命他子女,不得与四兄并驾齐驱;自己敬事王妃,始终也不懈怠。因此王太后及代王,嘉他知礼分外怜爱。不料王妃就在这年,一病身亡,后宫妃嫔虽有多人,自然要推窦氏居。

及至代王入都为帝,薄太后思及亡媳,便命文帝册立窦氏为后。文帝既爱窦氏,又奉母命,岂有反对之理

窦氏既主中宫,臣下索性拍足马屁,大家奏请道“陛下前后四子,均已夭逝,现在皇后册立,太子亦应豫立。”文帝听了,再三谦让道“朕的继位,原属公推;他日应该另选贤王,以丞大统。乌得擅立太子,使朕有私己之嫌”群臣复奏道“三代以来,立嗣必子。今皇子启。位次居长,敦厚慈祥,允宜豫立,上丞宗庙,下副人心。陛下虽以谦让为怀,避嫌事小,误国事大,伏望准奏”文帝听了,只得依议。窦氏皇后,一闻儿子立作太子,私下忖道“我从前若使主管太监,不忘所托,派至赵地,最好之事,无非列作王妃罢了。谁知鬼使神差,把我送至代地,如今一跃而为国母,儿子又为太子,这真正要感激那位主管太监了”

窦氏皇后想至此地,一张樱桃小口,笑得几乎合不拢来了,有意赏赐那个主管太监。不料那个太监,自知并非己功,不敢冒领错惠,早已急病归天去了,反而害得窦后无处报恩,怅惘了好多天呢。

过了几时,窦后的长女,又蒙封为馆陶公主;次子武,亦封为淮阳王;甚至窦后的父母,也由薄太后推类锡恩,并沐追封。原来薄太后的父母,也与窦后双亲一样,未享遐龄,即已逝世。父葬会稽,母葬栎阳。自从文帝即位,追尊薄父为灵文侯,就会稽郡置园邑三百家,奉守祠蠤;薄母为灵文夫人,亦就栎阳北添置园邑,如灵文侯园仪。

薄太后为人最是公道,自己父母,既叨封典,不肯厚己薄人,乃诏令有司,追封窦父为安成侯,母为安成夫人。就在清河郡观津县中,置园邑二百家。所有奉守祠蠤的礼仪,如灵文园大概相同。还有车骑将军薄昭,系薄太后的胞弟,时已封为轵侯。

事更凑巧,薄昭偏知窦后之兄长君的下落,又由薄太后厚赐田宅,即命长君移居长安,好使他与窦后朝夕相见,以叙多年不见的手足之情。等得长君到来,兄妹聚,当然悲喜交集。惟不知少君生死存仁,尚觉美中不足。

窦后天性又重,弄得每日私下涕泗滂沱。一天,偶被文帝瞧见,问他何事悲伤,窦后不敢相瞒,便也直告。文帝听了,忙安慰道“皇后放心,四海之内,莫非王土,朕就令各郡县详查,令弟果在人世,断无寻不着之理。”窦后谢过文帝,静候消息。

谁知一等半年,仍是音信查然。一夕,窦后方在房内与文帝私宴,忽见一个宫人,递进一封书信,接来一看,封面写的是汉皇后窦姊亲展字样。窦后见了大喜,忙把这信呈与文帝道“此函莫非我那兄弟写来给我的么”文帝赶忙拆开一看,果是少君写与其姊的,函中大意谓,幼时与姊苦度光阴,冻馁交迫;后来姊氏入宫,便绝消息。

及与长兄分离,天涯浪迹,万般困苦。函尾尚恐窦后防他假冒,又附述幼时采桑坠地,几乎死去,幸由窦后抱赴邻家,置他于火坑之旁,安眠半日,方始苏醒等语,以为佐证。

文帝看毕,笑问窦后道“采桑坠地之事,果有的么”窦后此时,早知是他的亲弟到了,自然喜逐颜开地答明文帝。文帝即将少君召入。窦后见了少君,因为相隔已有十年,面貌无从记忆,瞻前顾后,反而不敢相认。还是文帝问他道“令弟身上,有无特别记号”窦后忙答道“我弟臂上,有红痣七粒,宛似北斗形状。”文帝即命少君露臂相示,果有七粒鲜明红痣。

窦后至是,方才与少君抱头大哭。哭了一会,始令少君叩见文帝。文帝命与长君同居,一面自去报知母后,薄太后听了,也代窦后欢喜,又赐少君许多田宅。长君、少君兄弟相见,正在各诉契阔的时候,事为周勃、灌婴闻知,二人便互相商议。灌婴道“从前吕氏擅权,无非仗着太后之势。今二窦同居,难免不蹈覆辙。果有不幸之事,我等岂非是前门送狼,复门进虎么”周勃听了道“这末只有预为防范,慎选师友,曲为陶镕,方才免去后患。”

二人议定。

次日,周勃面奏文帝道“国舅窦氏兄弟,现在安居都中,请即选择正士,与二窦交游,俾进学业。”文帝甚以为然,择贤与处。二窦果然退让有礼,不敢倚势凌人。文帝也能惩前毖后,但使二人丰衣足食,不加封爵。

文帝既是励精图治,政施仁,于是赈穷民,养耆老,遣都吏巡行天下,甄别郡县优劣。又令各国不得进献珍宝,以杜荒嬉。不久海内大定,远近翕然。复又加赏前时随驾诸臣,封宋昌为壮武侯,张武等六人为九卿。另封淮南王舅赵兼为周阳侯,齐王舅驷钧为靖郭侯,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又查得高帝时佐命功臣,如列位郡守,共得百数十人,各增封邑。

过了几时,文帝欲明国事。一日视朝,时陈平已将右丞相之位,让与周勃,自己退居左丞相。文帝即顾右丞8相周勃道“天下凡一年内,决狱几何”周勃答称未知。文帝又问“每岁钱粮几何”周勃仍答未知。周勃嘴上虽是连答未知未知,心内早已自知惭愧,弄得汗流浃背,湿透重衣。

文帝见周勃一时不能对答,原谅他是位武将,便不再问。复顾陈平道“君是文臣,应该知道。”陈平也未留心,乃用其急智答道“这两件事情,各有专责,陛下不必问臣。”文帝又问“何人专责”陈平道“决囚几许,可问廷尉;钱粮若干,可问治粟内史。”文帝和色道“如此说来,君究竟所管甚事”陈平慌忙免冠伏地请罪道“陛下不知臣驽钝,使臣待罪宰相,臣实有负陛下,但宰相一职,乃是总理其事,上佐天子,燮理阴阳,调和鼎鼐;下抚万民,明庶物,外镇四夷,内督卿大夫各尽其职,关系均极重大。譬如建造房屋,宰相无非绘图监督工匠。至于每日用泥瓦若干,用木料几许,另有司账负责。若须事必躬亲,一人的精力有限,日行的例事极多,至挂一漏万,因小失大,遗误实匪浅鲜呢”文帝本是仁厚,听完陈平之言,反而点称是。

其实陈平不过一张利嘴,能辩而已。即照他所说,难道监工人员,连一个总数都不知道么譬如问他,每年所办之案,盗贼若干,人命若干,婚姻若干,钱债若干,或是收入钱粮若干,用于何地若干,用于何事若干,自然一一不能细答。若是总数,只须答以决囚几万几千件,钱粮共入若干万缗,共出若干万缗,出入相抵,应盈应亏若干足矣。陈平竟不知道数目,空言塞责。文帝又是王子出身,不事荒淫,能知仁孝,已经称为贤君;能够问到决囚钱粮等事,更算留心政治;若要他去驳斥陈平,这是断无这种经验。从前的皇帝易做,宰相犹不繁难。他们君臣二人,无非一对糊涂虫罢了。陈平的糊涂,尚能辩说几句;还有那位周勃,糊涂得更是令人噱。

那时周勃,仍是满头大汗地呆立一旁,他见陈平应对如流,连主上也点头赞许,一时相形见绌,越加大难为情。等得散朝,周勃便一把将陈平拖住,埋怨他道“君既与我交好,何不预先教我。今日使我当场出丑,未免难堪”陈平当下听了,笑不可抑地答道“君年长于我,又是相,时时应防主上垂询。倘若主上问君长安究有盗贼几许,试问君又如何对答呢此等言语,只有随机应变,哪能预教。”周勃一听言之有理,忙又拱手谢道“这是我错怪君了”周勃回府,即将此事告知其妻,似露求退之意。其妻答道“君才本来不及陈平,现在年纪已大,正可休养。若再贪婪虚荣,恐怕祸不远了。”周勃听了一吓,复又失笑道“我才不及陈平,今且不及女子,惟有退休,尚足自保。”

次日,即上表求退,文帝略加挽留,也即准奏。专任陈平为相,更与陈平商及南越事宜。南越王赵佗,前由汉帝册封,归汉称臣。至吕后四年,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赵佗因此大怒,背汉自立。且疑长沙王吴回进谗,遂兵攻长沙,蹂躏数县,饱掠而去。嗣又诱致闽越、西瓯,俱为属国,居然也与汉天子抗衡,乘黄屋,建左纛,藐视天朝。及至文帝即位,四夷宾服,独有赵佗倔强犹昔。

文帝便想派兵征讨。陈平道“劳师动众,胜负未知;臣保一人,可以出使。”文帝问他何人,陈平道“6贾前番出使,不辱君命,遣他再往,事必有成。”文帝遂授6贾为大中大夫,赍着御书,往谕赵佗。

6贾奉命起程,不日到了南越。赵佗本极傲慢,只因6贾为他所钦佩的,方准入见。6贾与赵佗行礼之后,呈上御书。赵佗展书观看,只见书中长篇大页,写着不少,细细一看,乃是朕高皇帝侧室子也,奉北藩于代,道路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充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日进不衰;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

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使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兵于边,为寇灾不止。当时长沙王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能擅变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无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王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故使贾驰谕,告王朕意。

赵佗看罢那书,大为感动,便笑嘻嘻地语6贾道“汉天子真是一位长者,愿奉明教,永为藩服”6贾道“此书是天子御笔亲书,大王既愿臣服天朝,请即去了帝号,一面亲书回信,以示信征。赵佗听了,果然立去帝号,又亲书一信道

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越王,孝惠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厚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越金铁甲器马牛羊。

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罪皆不返。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与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无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

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敢兵以伐其边。且南方卑湿,蛮夷中西有西瓯,其众半羸,南面称王;东有闽越,其众数千人,亦称王;西北有长沙,其半蛮夷,亦称王。老夫故敢妄窃帝号,聊以自娱。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谨昧死再拜以闻

赵佗写好此信,又附上许多贡物,交给6贾,归献文帝,并赠6贾白银万两。

6贾回报文帝,文帝自然大喜,也赏赐6贾黄金五百斤。6贾两番出使,居然成了富翁。又过数月,无疾而终。未几,便是文帝二年,蛮夷虽未入贡,而朝中却死了一位大臣,于是上上下下,无不悲悼。正是化外蛮王方悦服,朝中冢宰忽亡身。

不知死的究竟为谁,且听下回分解。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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