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难自禁,探身去在父亲的侧脸印了一个吻,如任何一个求爱者的献诚。
曹操不知他心思,感受到脸上微微一湿,心神晃了一下又回来,目光落在刚乘人不备偷亲了的儿子身上。
“胆子大了。”
曹丕抿抿嘴,迎着父亲的目光,像迎着风,他缓慢地向前倾,一点点靠近,两个人的呼吸在耳边都变得清晰而绵长。这次他把吻落在曹操的唇上。
搭在曹操胸膛上的手能体会到起伏,曹丕摩挲几下,对方的唇齿依旧合着,他轻轻舔了舔,留下一点点水光,然后撤开。
曹操安静地看着他,没有问罪也没有回应。带了霜色的睫毛一扇一扇。
曹丕已经是大不敬地压在了父亲身上,他看着那两柄小扇子,想到岁月的流逝。再一次,他去吻曹操的唇,这一次带了些征服的蛮力,直接冲破齿关,去舔吻内里的口腔。先前射在人脸上的液体味道还在,曹操显然欣赏不来这股味道,却不可避免地在这个吻中品尝到,激起野兽般的征服欲。
他翻身把曹丕压在身下,不容反抗地开始征讨。吸吮和舔弄显然技高一筹,年轻的孩子没支过几息就丢兵弃甲地败退了,战场转向自己那一方。
曹子桓,曹子桓——曹操几乎要把他吃掉,十年了,自以为父子之隔高不可逾越,最后竟是自己被他带了进去!
水声黏腻地响在耳边,曹丕用力地回抱住父亲的腰,似乎永远都不想他离开这个吻。
在两个人身体被激到不得不再做一场之前,曹操堪堪停住,把嘴唇分开。
“你明白什么?”他叹气,他说,重复了一次之前那夜说过的话,再次侧躺在榻上,任由曹丕黏进怀里。
可能是因为语气太轻,曹丕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您还没说呢,为什么。”
曹操笑了,“你想听什么?曹二公子风姿不俗,孤也不得不倾心?”
曹丕被闹得涨红了脸,“您说什么呢……”
“带你回去祭祖那日,子桓在想什么?”
有手轻轻抚上后脑,羞恼稍歇,曹丕想了想,记得那天父亲讽刺的眼睛和掌心的湿润,祖宗牌位在上,曹操站在他身前,许多弟弟站在后面。
“……”他忽然沉默了,说不出来。
曹操亲了一下他耳朵,凑得很紧。曹丕心跳得快,还以为父亲又要说什么暧昧的情话,气息就携带着烫得盛不住的几个字像熔岩般流进耳道。
“悖逆人伦,天地不容。”
闪电一般劈过。
曹丕被烫得当即就想起身,把十年来每一夜想的辩词大谈一通,却被有力的手臂狠狠锢在了原地。心里的话和父亲的声音合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那是谁说的。曹操的眼神像刀子,刺烂了他的喉舌,他不能辩驳了。
“怕什么?”曹操又嘲讽地笑了,说了那样令人心惊的话却还有心情再舔一道儿子的耳垂,“又不是你一个人。”
曹操的白发、细纹、越来越粗重浑浊的呼吸声在某个瞬间格外清晰起来。从前曹丕并没有感觉父亲是如何衰老的,然而伴随着妥协和接纳,一些特征意外地胜过那强硬的外壳,变得更明显了。
悖逆人伦,天地不容!天地不容,世人更是不容——这是条没有结局的路,甚至给人留有余哀的结局都不配有。父亲说自己不在乎,他也说自己不在乎,可生于此天地之间,如何能不在乎。
“对不起,父亲。”曹丕思绪百转,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而曹操什么也没讲。人生一年有一年的阅历和变化,曹子桓的心里有二十七年的海浪,他的心里更足足添了三十三年的波涛,每一次风暴都要更为剧烈可怖,足以颠覆某个时刻的自己。
谁对不起谁还有什么要紧的,总之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亡命之徒了。
“大理寺出来那日,是不是恨极了?”半晌静默后,曹丕听见曹操问他。
他想起来那时的心情,摇摇头,口是心非地说没有。虽然有些恨,可比起无穷无尽如沧海一般的爱来,实在太过渺小,不堪相抵。
曹操又闷笑起来,胸腔振动着,让曹丕莫名地升腾起不安,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说这些,今晨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似乎都在之前的岁月早有伏笔,反而增添了许多结束的意味。
“子桓,你要走得比为父更远。”曹操笑罢,用力捏他的后颈,“本该给你的,现在一齐补上了。”
曹丕被捏得身子酸软,一叠声地叫着父亲讨饶,泪花都涌出来才被放过。
“那扯平了,嗯?”曹操问。
曹丕心想真是歪理,莫说这其中因果,就是时间长短也是不能两相抵消的。但他如今被曹操抱着……所以还是扯平了罢。
“嗯。”曹丕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