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被送到新疆去劳改——”不知道那位知青一句惊呼,让现场的众人瞬间刷白了脸。特别是演反角的几个,更是摇摇欲坠,身体发虚。
“呜呜~~~,我不要去新疆!听说那里什么都没有,连水都比粮食珍贵,要是被发配到新疆那该怎么洗澡~~~,哇哇~~~”袁立“哇哇”哭得好不伤心,双手紧紧搂住石磊的脖子,眼泪鼻涕顷刻之间淌满了石磊的后背心。
“多大的事情值当发配边疆?!”杨鹏不屑的撇嘴,将会议桌下的椅子拖出来,一屁股坐了下去。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杨鹏,手指关节处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熙卿!你看呢?”孔夏燕微微泛红的眼眶希冀的望向一旁悠哉的李熙卿。一句话让唧唧咋咋讨论的知青们同时屏气凝神,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我使劲将自己肚皮上玩得不亦乐乎的手掌给扒扯下来。
“宝宝你说!”李熙卿被我强制剥夺“福利”有些不满,居然一脸轻松的望着我,直接让十几双高压电灯泡直勾勾的照向了我。
“没听见剧院的工作人员说嘛?!不用紧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神秘兮兮的把我们请到这里来,但是我想应该还不至于下大狱。就算要抓人下狱,也犯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直接喊上几个红卫兵,也就完事了。
不知道是我一句话的威慑力,还是他们觉得连我这个小屁孩都不紧张,他们一群成年人在这里瑟瑟发抖有些没面子,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会议室里有种鸦雀无声的压迫感和悲壮感。
李固推门而进时候就看到十五双悲壮倔强的眼睛和一双水汪汪好奇的眼眸,还有一双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几十年宦海沉浮,李固立刻就明白工作人员没有将目的说清楚,以至于发生尴尬的误会。
“不是让你态度要好一点吗?!”山城县长一脸严肃的批评“为人民服务”同志。
“为人民服务”同志有无限的委屈都只能憋在心里,他也不明白自己一次次的要他们不要紧张,还摆出他对他媳妇都没有过的和蔼可亲的笑脸,可人家就是喜欢紧张,他也没办法。
“你们的表演非常的精彩!”李固的视线轻轻扫过会议室里的知青,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让凡是被他注视过的人心里不自觉的升起某种荣誉感。这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魅力,然而我身后的李熙卿却对这样的目光如临大敌,瞬间紧绷了浑身的肌肉。冷峭的下巴上勾勒出生冷的弧度,这是第一次我在李熙卿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您是——”石磊作为组长率先站起身,迎了上去。
“我只是省里一个小小的干事,大家无需拘谨。都坐吧!”李固随和的招呼周围的知青入座,见椅子不够,还特意让窝在墙角里画圈圈的“为人民服务”同志去搬了几张椅子过来。
“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李叔叔,我跟你们父辈可是一样的年纪啰,哈哈~~~”李固自我调侃了一句,让学生们心中最后一点戒备也悄然冰逝。
“李叔叔!”知青们异口同声的叫了声李叔叔,让李固感动的眼眶有些湿润,连连谦虚的摆手。见随和的“李叔叔”居然如此的真性情,这如何不叫周围的知青对他的好感直接上升到与血缘长辈同等的地位。
“你们的节目很新颖,没少花心思吧?”李固亲切的慰问,俨然是关心孩子的父亲一般。于是知青们开始唧唧咋咋的讲述排练时种种趣事,一时间气氛热烈。
“这位同学好像没在舞台上出现过?”李固疑惑的眼神直直的望向李熙卿。如此直白的问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一定得羞红了脸,可李熙卿不是别人,他的脸皮估计在座的没人比得上。可李固如此的人物,为什么会问出搓人脊梁骨的事?!
“群众演员!”李熙卿渐渐放松了身体,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我肚腩上的赘肉。我明白李熙卿这样的放松是一种假象,他总在发出攻击的时候给对手造成困惑与片刻的松懈,这是狼的本质:狡猾、冷血而又多疑。
“红花再鲜艳也需要绿叶的陪衬,群众演员也是演员嘛!”李固温和的语气没变,微微眯起的眼睛却让人莫测高深。然而敢与他直视的李熙卿,一双犀利的眸子冰冷得能结出霜雪。坐在肌肉虬扎的怀里,我很郁闷的想:为什么感觉从未见面的一老一少会如此的针尖麦芒,简直是两只斗红眼的公鸡!
“小伙子很不错!”李固乐呵呵的望着李熙卿,仿佛刚才的对峙只是我眼睛发花的错觉。
“过奖!”李熙卿居然笑了,还笑得一脸的畅快。难道这就是现实版的华山论剑、惺惺相惜、忘年之交?!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李固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神让我如芒在背。至今有三个人给我这样犹如被扒光身体的感觉,一个是李熙卿,他的眼神像刀子般摧枯拉朽;一个是张爷爷,他的眼神像水柔和却水滴石穿;而眼前男人的眼神像风,无形无相让人难以捉摸。
“我叫葛大勇,亲戚朋友都叫我宝宝!”我好奇的打量眼前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乌黑坚硬的头发整整齐齐的往后梳,身上深蓝色中山装一丝不苟,脸上的微笑慈祥中带着点宠溺。两辈子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没有恶意,但是却不容小觑。
“葛宝金是宝宝什么人?”李固半弯着腰,像逗弄一个孩子般慈祥的望着我。
“是我的爷爷!”原来爷爷如此英明神武,连省里头的干部都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想到将来能过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纨绔日子,我就乐颠颠的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