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子清朗的声音,还有耳边不停的大笑声,王至薇呆呆抬起眼,眼瞳涣散扫过周围,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终于走出那见鬼的大山了!
此时,顶级贵族门阀出身的王至薇尚未脱离生活环境限制,此生受过最大的苦,莫过于丢了马匹慌不择路错入深山,对走不出大山的绝望,对夜里躲在暗影处狼嚎的恐惧,还有体力耗尽渴望摄入食物的迫切。
他不会想到,将来他会赤脚走过千里旱地,会九死一生几入各怀鬼胎的偏远番地,会违背生养自己长大的利益集团,投入稍有不慎便将遗臭万年的女帝集团。
历史浩瀚如烟,他们只是翻滚浪花中裹胁的一粒水珠。
苏溱看他,只是在看一个家中有些小钱的富n代,试试能不能从他身上入手,展一下豆油生意。
而王至薇看苏溱,也只是奇怪这满是男子的墙院内怎会有一个姿色不错的村妇。
“多,多谢娘子,能否劳烦各位大哥,先将我家也搬进去歇一歇。”使出了浑身劲儿才背着主子爬到水泥墙大门的小瓜安,没忘了先安置主子。
鬼知道他跟主子各拄着一截枯枝,行尸走肉般往下走,期待着山野能有一户农户,或是看着一点人制造的东西。
没想到,这两日在山里上上下下,也模糊了究竟走了多少路程,就在他也要坚持不住的适合,竟真看到了一处人造的灰色墙面。
这面墙差不多一个人高,灰扑扑一截,主仆都是又惊又喜,总算看到人建的东西,那周围必是有人家的,只要一直顺着下坡走,他们应该就能得救了。
他们好不容下了山,真切见到了那面墙,才现这墙又长又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建的,只能拼出老命一点一点扶着墙走,才终于摸到了木门。
在失力前,小瓜安用最后的力气,让他们先把主子带走。
“小兄弟,别什么爷不爷的,我看你也挺累的,兄弟伙过来搭把手。”大壮揉着屁股站起来,看顺着门摔下的是两个虚脱的人,顾不上埋怨,只想着赶紧救人。
“先把他们抬去空宿舍歇着,我进去拿被褥。”苏溱冷静安排,伙计们听她的吩咐,两人抬一人,送去了空宿舍。
没多久,苏溱抱了两床干净被褥给木板床垫上,为了节省空间,她专程定制了学生时代的上下层木板床,都做了加固处理,上下面都有一米二宽,睡一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王至薇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他还没完全放下心,也怕自己不是得救,而是进了虎狼窝。
他迷迷瞪瞪看到先头看到的那个女娘给他铺被褥,又见到一个黑瘦的黄毛丫头托了两碗米粥过来。
他跟小瓜安强撑起来,喝了米粥,才安心躺下,只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昏睡前,他想若是这户人家真是恶人,也不用大费周章安顿他,他跟小瓜安现在的状态连抬个胳膊都费劲,应该是个好人家。
再次醒来,王至薇跟小瓜安是被咚咚咚的撞击声吵醒的。
日光透过支起的木窗缝泄露进来,直晃晃打在眼睛上。
王至薇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酸痛异常,动一下都龇牙咧嘴,他强忍着疼伸出手掌遮了一下眼睛,混沌的大脑才慢慢苏醒,而后是烧得前胸贴后肚的饥饿感。
“六,六爷,咱们这是在哪儿啊?”小瓜安看着四面光溜溜的灰色墙,一脸迷茫地看向身旁最熟悉的人。
“笨!”要不是看在小瓜安背他来的,王至薇恨不得恶狠狠敲一下小瓜安的脑壳,“这里应该是收留我们的人家。”
小瓜安此时想起昨晚的记忆,心道自己跟主子真是心大,竟就这样睡去了。
看看外面的日头,应该已经是正午了,小瓜安摸摸干瘪的肚子,眼里满是渴望,“爷,饿。”
“走,咱们出去瞧瞧。”王至薇没理会侍童的叫唤,他也饿,也想吃东西,先出去看看再说,都收留他们了,应该也不会差他们一口饭吃。
记得昨晚入睡前,主人家是灌了他们半碗粥的,可惜早消化完了。
王至薇驱动酸乏的身子,坐起来找鞋,又把小瓜安的鞋子踢到他床边,催促他赶紧下床一起出去看看。
“六爷,下次人生地不熟,可不敢随意轻信人了。”
“马被骗了就骗了,至于去追人吗?害的困在山里两日,要不是运气好,咱们可就真没了。”
“我倒是没事,命贱,您倒是可怜可怜我父母姐妹,小的全家身契都在夫人手里,您要是在外头出什么事,我爹娘也别想活了。”
喋喋不休的唠叨仿佛在耳边不停飞舞的蚊虫,王至薇一挥手,打断小瓜安的聒噪,“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气急了,谁知能走到山里还迷路了。”
说着,王至薇推开木门,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黑黄的肌肤,简单显脏的麻衣,脸上有两坨不太明显的黑红,眼睛却是黑黑亮亮。
两个人装了个对眼,都吃惊望着对方眼睛。
王至薇哎呀叫了一声。
周二郎同样吓了一跳,而后惊喜道,“你醒了?苏娘子让我来看看,你们再不起,三娘就要将饭菜收拾了。”
清亮的眼睛,淳朴外露的表情,王至薇看到还是少年模样周二郎,笑着上下来回打量他,又拍了拍他肩膀,笑得纯真又无害,“小郎君,你是来叫我们吃饭的?”
谁能想到,日日作践食物的王家老六,有朝一日会因为能吃一顿农家饭菜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