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达不再说话,她很平静地站在原地,盖勒特也沉默着,过了约有几分钟的时间,文达再度开口:“时间很紧,你得去洗澡换衣服了。”
盖勒特仍然盯着她看,这一次他似乎明白了从第一眼看到文达时心里那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究竟从何而来,他向穿着贴身长裙的女人走近两步,文达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后退,盖勒特愈发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把将文达纤细的手臂攥住,他没有控制力气,令文达的面孔微微扭曲。
“我活着回来了,罗齐尔。”他很缓慢地,一字字说,“你不该只有这个反应,我甚至觉得,你根本不想看我赢。”
文达躲避他的目光,她的神色有些慌乱,眼帘也向地面垂。
但盖勒特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他的目光顺着文达的面孔移至她纤长的脖颈,又向下至她纽扣扣紧直喉间的领结,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拂过文达颤抖的眼角,随即又收回手来,他望着自己全然干涸的指尖,眼神突然变得极为恐怖。
“盖勒特!”文达意识到他已然猜测到了某个她执意隐瞒的事实,便妄图阻止他,然而盖勒特却狂怒地一把将她推至墙角,文达的后背撞在墙壁上,她柔软的身体接触到空间站的合金材料,却发出了非常沉闷的声响。
盖勒特的瞳孔猛一收缩,他脸上最后一丝能够称之为理智的神色也隐没了,他伸出手来揪紧文达的衣领,然后不顾对方阻拦双手用力,毫不留情地将那片单薄脆弱的布料从中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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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坐在一百八十度的高清银镜前,比尔正在帮他把头发编成复古皇冠样式的花环,但他的心思却并不在自己的头发上,眼神时不时地向里间紧闭的门扉飘去,他直觉盖勒特与文达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恐怕没办法让他乐观以待。
但很长时间那扇门都没有再打开,反而是玛奇班先走了进来,她在阿不思身边坐下,然后对他说:“今晚的活动全部结束之后,明天会有十二辖区的夺冠勇士巡回环节。”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不思并不愉悦的神色,“大概会用掉一天的时间,然后你就可以搬进核心城附近的幸存小镇生活,那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别墅,保证你会很喜欢。”
阿不思点了点头:“我要带上我弟弟和我妹妹。”
然而玛奇班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那恐怕……不行。”
阿不思的五官陡然僵硬:“为什么?”
“是这样的,”玛奇班压低了声音,听得出她也非常无奈,“今年的规则更改了,以往的冠军的确可以携带所有亲属进入幸存小镇,但发生了一些很难控制的事情,阿不思,核心城里的官员们不是很满意。”
“什么事情?”阿不思立即追问。
“近几年有几个往届的冠军为了让更多的人离开特辖区,或者说太多的异种想要借由冠军身边的亲属关系进入幸存小镇,现在很多冠军的亲属关系网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位数,就连怀胎未生的孙辈都提早申请了婚约,局势很难控制。”
阿不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缓和之余他像是想要大笑,谁不想救更多人,换作是他也想要把整个戈德里克的居民从那个牢笼地狱一般的特辖区带走,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这件事有多么难,亲属关系又多么难以界定,只有像盖勒特那样在孤儿院中长大的异种才能孑然一身地搬进毋需考虑温饱病痛的城镇里,而像他这样的人,谁又能丢下家庭?
他想起阿不与安娜的面孔,太过于漫长的时间令他一度无法想起他们的样貌,但今时今刻他明白这个规则的变更恐怕也不是巧合,他的家庭与李一一的家庭情况几乎是重合的,核心城不会允许所有的邓布利多都从《幸存日》的阴霾之下跳脱出来。
“那我就回特辖区,”阿不思说,“我弟弟和妹妹都还年幼,我没有抛下他们的道理。”
“阿不思,虽然他们不允许进入小镇,但你可以接济他们。”玛奇班试着劝说他,“没有必要
——”
阿不思还没来得及拒绝,里间的门打开了,文达从里面走了出来,女造型师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平淡,柔软长裙勾勒着她的身体,她什么都没说,婀娜娉婷地走到外面去。阿不思诧异地看着那扇又重新关闭的门,他的心脏像是铅球一般沉到了脚底。
“我去看看他。”他说着,反正比尔与玛奇班他还算信得过,况且他与盖勒特的关系他们有目共睹,也不会有太多怀疑,他不顾自己的头发一大半还散落在肩头便站了起来。
浴室内响着水声,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阿不思能看到一个一动不动侧坐的人影,那显然是盖勒特·格林德沃,阿不思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当他推开那扇滑动门后,却看到他面朝自己的那半边肩膀鲜血淋漓。
“盖勒特!”他吓得低呼了一声,急忙扑上去查看他的状况,盖勒特对一切外物的反应都很迟钝,他缓慢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阿不思,眼睛没有聚焦,毫无血色的面庞湿透,脸颊上不知是水还是泪。
热水不断浇灌在他脊背上,那个深埋着监控器的伤疤被他用指甲抠破,他好像要仅凭着手指就想要将那枚监控器挖出来,鲜红的血与外翻的皮肉却在嘲笑他,如此无助羸弱,如此自不量力。
“发生什么事了?”阿不思帮他捂着伤口,他也很害怕,他没见过盖勒特这副模样,明明现在他们已经赢得了比赛,为什么许多事情看上去比在游乐园中时还要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