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嫣听得一知半解,心里?明白定是?发生了甚么事,王昂才会说出这番话,但见他凝视虚空的眸光冰寒,王楚嫣小心近身,探问道:"夫君若有甚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能倾听你……"
王昂倏尔打断她:"朝堂之?事,楚楚莫要过问。此外,莫与我这边的任何人亲近,还有嘉王殿下,你绝不能靠近他!他送你的那块玉,千万藏好?了,明白么?"
他的语气清冷威严,王楚嫣心下一凛,喏道:"楚楚知道了。"
过了些时日,嘉王赵楷被今上封为郓王,王昂受邀去他府上。
郓王如一只他自己笔下的丽鸟,被囚禁……
政和八年闰九月,嘉王赵楷被封为郓王,居于郓王府。
皇子们的府邸建在皇宫以北的景龙门?外?,诸王所居之?中,徽宗赐予赵楷的郓王府最为宽敞华美,修建时,当?朝重臣童贯与王黼等?人也出力不少。
九月重阳,正值赏菊佳期,郓王府的庭院缤纷锦簇,遍地是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色檀心的木香菊、黄白色花蕊的万龄菊、黄色浑圆的金铃菊、纯白大朵的喜容菊。
郓王与今上一样喜好?筵席,王昂委婉推辞了之?前的聚宴,因为那回?参加者皆是服紫三品以上的重臣,他一个从八品的校书郎,身份差距甚大,不合时宜。听闻那次宴会官家也在,但太子称病没有前来,众人纵酒歌舞之?余,还玩过一场蹴鞠,高俅高太尉表演了拿手的"鸳鸯拐"。
此番赵楷又邀王昂来府,前不久,王昂官拜从六品的起居舍人,因为赵楷觉得他在秘书省做个校书郎实为大材小用,故让现?任尚书左丞的王黼举荐。
王昂领命前来,跟随侍从路经富丽堂皇的大殿,望见不远处一位内侍跪地咚咚磕头,哭求道:"太子殿下请息怒,太子殿下请息怒!"
太子赵桓面色暗沉,大步流星,丝毫不停顿。
须臾,郓王赵楷追了过来:"皇兄请留步,方才真的是误会!"
王昂退至一旁,躬身致礼。
太子赵桓瞥见他,倏尔顿住脚步,打量道:"状元郎王昂?"
接着他唇角挽出一个寓意深长的笑意,哼了一声,冷冰冰地说道:"三弟真厉害,童太尉,郑太宰,王尚书,梁大内侍,哪个不是三弟的座上客?如今连新官也招呼?"太子赵桓冷峻地盯着王昂,话却是对赵楷所说,"哦,对了,三弟才是状元郎,自?古第一位皇子状元,父皇欢喜得将此事载入史册,我?怎就忘了?呵呵。"
郓王楷赶至,惶恐致歉:"皇兄,方才琉璃酒器一事,我?仅是脱口而出,如有冒犯之?处,恳请皇兄原谅!"
太子侧目而视,神情凛若冰霜:"我?哪敢质疑三弟?父皇为你搭建的飞桥即将修成,往后你与他更能亲密往来,我?才是一直战战兢兢,唯恐对皇弟有所冒犯。"
"我?怎敢?!太子殿下言重了。"郓王楷生怕他真的动怒,臣服低首。
赵桓比赵楷年长一岁,作为长子,赵桓已在三年前被立为皇太子。
只不过,徽宗偏爱才华横溢的三子赵楷,如今赵楷年满十八,徽宗才舍得让他迁到外?第,并特许他自?由出入禁宫,不限朝暮,甚至搭建飞桥,一座连接郓王府与皇宫的悬空长廊,为了方便俩人的来往。
更别提徽宗为赵楷屡次破例:按典制,皇子不兼师傅官,然而赵楷十五岁时官拜太傅;宗室不领职事,赵楷却成为提举皇城司。当?赵楷还是嘉王时,就已食邑一万二?千七百户,食实封四千户,隽望川流。今年科举,赵楷匿名殿试,竟然唱名第一,徽宗更是龙颜大悦。
对于这些,太子积怨许久,怒而不敢言。
太子又瞥向王昂,拿他出气道:"状元郎定?然也十分?爱好?书画诸类?小心玩物丧志,不务正事,成为阿谀谄佞之?徒!"
王昂看在眼里,沉静回?道:"书画能够陶冶情操,清心养性,但诚如太子殿下所明示,过之?则会丧志,久闻太子殿下严谨自?律,不迩声色,还在东宫倡导恭俭之?德,令人可敬可佩。"
太子赵桓见他不但没有卑躬屈膝地害怕,且答得看似真诚,颇合心意,不免吃惊,"你且好?自?为之?!"太子轻哼一声,甩袖离去。
待人走后,郓王艴然不悅,沉默片刻,对王昂说道:"随我?来。"走经那位还跪在地上抹泪发抖的内侍时,郓王愠怒下令,"将他拖下去杖刑二?十!"
内侍惊恐哭求,王昂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跟随郓王楷来到书房。
屋内香雾萦绕,气味蕴藉丰美,是最上品的海南沉水香。
赵楷箭步行去,重重地推开窗,长吁一口:"你先坐会儿,用些茶水点心,待我?消消气。"
宫女端来茶点,云纹鎏金银盘盛着粉面蒸糕,掺了果仁譬如栗黄、银杏、松子肉之?类,蒸糕还有用粉面做成的狮子蛮王,称之?"狮蛮",乃重阳节令食物。
王昂站在赵楷身旁,俩人皆穿白襕,宫女忍不住对他们多有打量。
赵楷本就生得极为俊美,十八岁的少年五官还未硬朗,双唇红润像似涂了胭脂,浑身青春洋溢,而王昂有着成熟男性之?美,清隽高挺,宽肩窄腰,站在郓王楷的身旁,有一种守护之?感。
"都退下,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
赵楷喝退宫女后,朝着窗外?的花园静观良久,继而执笔蘸墨,继续描绘那副未完成的鸟戏菊花图。
王昂走去坐于一旁,静观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