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
没料到,竟然此时此地遇见他。
三年多未见,这人依旧长眉细目,朱丹薄唇,只是记忆里那股文静温顺的气质变淡了,清秀单薄的少年变成了一位贵气挺拔的男人……
令她恍然一惊。
这位曾经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东水城邻里,更甚的是,三年前,她差些就嫁给他。
彼时有位黄衣女子急步随来,娇嗔道:"刘公子,刚下马车,你怎么忽然走得那么快?"
王楚嫣手心冒汗,救命,这接二连三的都是些什么运气啊……?!早知就该算算流年卦了!
竹马姐姐快给我引见下这个神仙弟弟!……
这位姑娘穿着京城名贵的郁金色衣,发缀银鎏金簪,脸画三白妆,长得娇美动人,一看便是出自官宦之家。
她优雅地提着百褶裙,走近后看向王楚嫣,本是笑盈盈的脸忽地警觉。
刘彦收敛灼热的目光,缄默不语。
倒是那位姑娘启口问道:"刘公子,这位是?"
刘彦迟疑片刻,双眸低垂:"这位是王娘子,王楚嫣,儿时邻曲。"
"啊,东水门的王娘子?好巧!这儿就是王家客栈?"黄衣女子挑着纤丽的眉梢,往横街的大邸店左右打量,略含轻视的神情透出一丝惊讶,继而扬了扬精巧的下颌,颇有风范地自己引见道,"王姑娘,我们第一回见,小女郑雅南,家父是福建路转运使。"她的目光含有几分挑衅,想必早已听说刘公子与王楚嫣的往事。
原来是当今负责进贡龙凤团茶的郑家千金。
自去年年底,王楚嫣就曾听闻,刘家与郑家定了亲事。
"郑姑娘,幸会。"
王楚嫣很快镇定,从容回礼,模样端庄清妍。
郑雅南是个见过世面的玲珑人,很擅交际,大方说道:"我随刘公子刚到京城,以后还请王姑娘多照应。"
两位女子客套一番,郑雅南笑容和蔼:"过些时候,我想选个好地方,办一仕女茶会,多认识些志同道合的姐妹们,届时,还望王姑娘赏光,当然我也会邀请赵姑娘与孙姑娘,你们与刘公子皆是左邻右舍。"
确实,东水门的王家客栈,赵家医馆,孙家酒楼,刘家香铺的孩子们曾经颇为亲密。
"对了,京城茶坊甚多,王姑娘可有推荐之处?"她问道。
王楚嫣也不矫揉造作,诚心荐道:"曹门街的北山子茶坊很不错,是个专门供仕女游玩,喝茶的地方,郑姑娘可以考虑下。"
郑雅南看向在旁静默的刘彦,察言观色须臾,扬唇道:"我与刘公子前年相会在岭南,很敬慕他的焚香之道,如果刘公子能过来演示的话,定会令茶会锦上添花。"
刘彦暗沉的表情略显惊疑:"郑娘子见笑了,你的茶艺功夫才堪称绝技。"他客套后,委婉拒道,"如果仅是仕女茶会,在下不便参加。"
郑雅南转眸看来:"太可惜了,王姑娘你说是不是?"
这位女子不简单,文雅之中裹着骄傲与强势,言行看似直爽自然,但暗藏锋芒,言外有意,是个很会揣摩心意的能人。
幸好王楚嫣也是个会识人的聪明人,已经明白她的意图,回道:"点茶焚香,实属般配,这是郑姑娘与刘公子的私事,你们可再慢慢商议了。"
大宋盛行"焚香",刘家经营香料,并在京城拥有好几处香铺,生意红火,客人中不乏皇亲贵戚,与郑家结合,真可谓茶香之好姻缘。
此话隐含了这份意义,亦是她真诚所想。
确实她与刘彦曾有过少年人懵懂青涩的情愫,四年前,当王家提亲时,刘家却以俩人八字不合为理由,担心王楚嫣会克夫不易子,拒绝了这桩亲事。那次令她遭受不少闲言碎语,当时她还年少面薄,低落委屈了好一阵子。
此外,还有一点自责。当初刘家主君为了断绝刘彦与她的来往,将儿子送去偏远的岭南番禺,那里曾是大宋前朝被贬的官宦的流放之地。当然,刘家主君这么做,也是为了栽培儿子的务商能力,让他在那里选购稀珍的香料运往京城汴梁,因为番禺是香料汇集处,并有许多"花田",茉莉与素馨尤为宋人喜爱,海南的"沉水香"又是沉香中的臻品。
曾经伤怀也罢,自责也罢。
如今,王楚嫣已经放下了,特别这一刻,看见刘公子与郑姑娘颇为般配地站在一块儿,更是由衷祝福他们。
然而刘彦却猛地抬眸,看向她,现出说不清的纠结神色。
王楚嫣避开他的目光,向郑雅南告辞:"希望郑姑娘在京城安顿顺利,邸店还有些事,我先告辞了。"
她风淡云清地离去。
自从王公子突然辞行,令王楚嫣承受了异样的沉痛,当她自行劝解后,心似乎变得很坚硬。
不过在姐妹们看来却非如此。
"等等,我捋一捋,王公子走了,刘彦哥哥回来了,还带着他的新相好与你在街上相遇,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儿,阿嫣,你怎能如此镇定?是不是生病了?!"孙若熙大惊小怪地呼道,忧心忡忡地去摸她的额头。
"这叫拿得起,放得下。"王楚嫣慢悠悠地饮茶。
"姐姐休要嘴硬!这叫麻木,你是在逃避罢?!"孙若熙的头摇得似拨浪鼓。
"我哪有躲,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与你闲话么。"王楚嫣显出要强的一面。
孙若熙凑到眼前,观察她的面色:"你还记得元宵灯会时,我们遇见了两位救火的年轻公子?我后来打听到了,得知马扩公子与刘锜公子皆有婚约时,我人一下子低沉,感觉要死了!"
她说得很认真,王楚嫣却被惹得扑哧笑道:"什么死啊活啊,不过是一面之缘,若是浅真在,又要被她数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