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位应和:"正是,那些人明显酒醉胡言,你们当真了,且扩大事态,也非明智之举。"
王楚嫣很知趣地牵住孙姑娘的手,往后退去,转头才发现,周边尽是芳心驿动的姑娘们,正目光痴迷地看着那三位动口又动手的俊男儿,彼此交头接耳,打探讯息。
少顷,王楚嫣重新看向另一头,公子们激动地辩驳着,惟独王昂在旁静观,继而,他说了句什么话,随后与赵焕和马扩公子转身离开,两位儒士也摇头而去。
良久,王楚嫣的心跳才缓和下来。
回途中,孙若熙捂着胸口连声叹道:"阿嫣,我要死了……是要激动死了呢!他们刚才那样的才叫铮铮男儿,你说,王公子我不敢抢,马公子有婚约了,可是张公子,张焕他……"
王楚嫣心道,我也要死了呢……
之前她深觉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几番想与那人断绝关联,然而每次会奇迹般地与他意外相遇,彷佛冥冥注定,令她愈加沉陷而不可自拔。
她缓了缓神,问道:"张公子怎么了?"
孙若熙扭身撒娇:"本姑娘也算花容月貌,张公子对着我笑,于是前几回遇见时,我大胆暗示,比如丢绣帕,假装要摔倒,诉苦女儿家谈婚论嫁多么不易,而他,哼,除了礼貌应付,他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孙若熙埋怨一通,总结经验:"原来,一个男人对着女人笑并不说明什么,但一个女人对男人笑时,多半是动了芳心!"
王楚嫣思量,觉得挺在理:"若熙真是长大了,说话也越发一针见血。"
孙若熙嘟起小嘴:"何止,如今我对人事也能一眼看出真相。方才,王公子又保护你,定是有心了。"
王楚嫣静默,脸儿绯红地回思方才之事,脑海里掠过一个个的细节。
蓦然,她收敛笑容。
楚楚?
那会儿王昂十万火急将她护在身后时,又唤出这个名。
然而,分明他只叫她王娘子……
那个楚楚,究竟是谁?
怪人爬桥的公子,当心啊
自今日起,楚楚就是大姑娘了。
王楚嫣坐在菱花铜镜前,想起及笄之年时阿娘说的话,"楚楚",是她阿娘喜唤的小名。
"五年前的炊熟之日,我行了笄礼,香儿还有两年,也快了。"
王楚嫣看着镜影,合香正在为她画三白妆,粉饼轻轻敷过额头,鼻梁与下颚,粉饼是用上佳梁米掺入珍珠磨粉制成,再来就是用檀粉敷于眉下,慢慢地向眼角与面颊四周晕开。
合香好奇且羞涩地问道:"那会儿,姑娘是何感受?"
王楚嫣阖目回思。
那日微风细雨,四周宾客家眷,她正坐大堂,穿着粉红抹胸,鹅黄上襦,绛红罗裙,阿娘为她挽起同心髻,戴上鎏金花头簪,穿一件大袖绛红褙子,一双红罗鞋。那日,她从丫髻稚女成为了窈窕淑女。
"那会儿我心想着,好神奇,这样子我就真正长大了?当时有点羞涩,有点惊慌,也对未来怀有憧憬。"王楚嫣缓缓说道。
事实上,自她及笄之后,噩耗接二连三:同年母亲病逝,守孝中,王员外本想与刘家定下亲事,让她能在十八岁时出嫁,却被刘家拒婚。
短短五年,彷佛跨越前尘往事,如今王楚嫣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以及不想勉强的,特别是在婚事上,她不愿将就。
合香犹疑应道:"香儿盼着长大,却也害怕长大,对未来有些恐慌。"
王楚嫣含着苦涩,佯装轻松地微微一笑:"香儿别怕,都是这么过来的,彷佛需要跨越一道道的关口。"她顿了顿,稍转话题,自嘲道,"曾经,我儿时特别小心眼,被孙姑娘抢去一颗糖也会哭,彷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啊,这个香儿想象不出,姑娘现在颇大气!"
"经历多了,若事事较真,自己也累,不过有些事儿我依然很在意。"
合香懂她的心,试问道:"姑娘,张公子昨日辞行,王公子还会来么?再不久就要殿试了,主君好像很着急。"合香取了一片呵胶,置于唇边呵嘘,鱼鳔制成的胶很快融化,随后她挑了颗大而圆润的珍珠,粘上鱼胶,贴于王楚嫣的额间,再为她缀上一副珍珠耳环。
王楚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如脂玉,清雅秀丽。
"随缘罢。"她淡然道,水光漾动的双目透出几许无奈。
自从那次街头事端之后,她没再见过王公子。
"姑娘亲手做了不少寒食小吃,香儿拿两三盒枣锢和馓子,能给花玖哥哥送去么?"合香今日也抹了些胭粉,丫髻簪桃花,粉嫩的脸蛋略有羞色。
王楚嫣注意到了,含笑点头:"去罢,阿玖喜欢的香丸与花果茶,也再给他带些去。"
"好嘞!"合香替姑娘梳妆后,笑盈盈地跑出门。
王楚嫣看着她欢奔乱跳的背影,想起曾经的自己,亦是这般快乐无邪……
明日寒食。
寻常以冬至后一百零五日为寒食,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许多少女的及笄就是挑这日举办。
每逢寒食,需断火三日,家家户户禁烟火、吃冷食,用面团造枣锢飞燕,再以柳条串之,插于门楣,叫作"子推燕",邻里之会彼此赠送,王楚嫣吩咐厨娘也给所有住客准备了这类节庆小吃。
寒食过后即清明,此间总假七日,与冬至、元日同为民间三大节。
清明。
今上派出诸军禁卫,去到京城四处作乐游行,军容雄壮,人马精锐,为了让百姓得以瞻仰。清明期间,都城人皆会出城上坟,街头许多纸马铺子,用纸衮叠成楼阁形状,售卖各类纸扎、冥币、还有"黄胖"泥人等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