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芳带着那义工冲了进来,王芳看到碎在地上的水杯,和捂着眼睛的秦悦就知道王皓这是应激反应了。
“小宋你看着皓皓。”王芳推着那义工去安抚王皓,自己从衣兜里拿出纸巾帮秦悦擦脸。
“秦律,那是我给皓皓煮的姜糖水,没事的,擦干净就好了,实在对不住了。”王芳很怕秦悦生气一走了之,她表情紧张,忙不迭道歉。
“我没关系的,等皓皓平静下来我们再聊。”泪腺受到刺激,眼泪将姜水冲出来不少,秦悦这才睁开眼睛。
也许是不想王院长因为这件事情尴尬和自责,秦悦转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签字笔,坐在对面床铺上,摆出一副将要开始投入工作的姿态。
王院长果然松了口气。狭窄的宿舍里多了个人,那人几乎是背对着秦悦坐在王皓床边,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王皓紧紧抓住那义工的另一只手,警惕的看着秦悦。
“啊”王皓指着秦悦,对那义工短促的叫了一声。
那义工用手语说道:“不要怕,那是来帮你的律师叔叔,他能把伤害你的人都关进监狱。”
日落的余晖在此时燃尽,屋子里陷入一片灰蒙。王芳走到门口开灯,顶棚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后骤然亮起。王皓怕光似的一下躲进了被子里,不动了。
见王皓渐渐安静,王芳走过来对那义工说:“小宋啊,这是秦律,你们先认识一下。”
下铺低矮,那义工侧头躲过上铺的横梁,才站起来转了半个身子面对着秦悦,对他礼貌的笑了笑,用手语对他说:“你好。”
“秦律,这是经常来帮我们的义工,小宋。”王院长热络的给两人介绍。
“啪。”秦悦手里的笔记本应声而落,他看着那张脸僵在原地,目光凝固在宋景宁从衣领中露出的疤痕上。真的是他,人可以有相似,但伤疤绝不可能一模一样,秦悦心跳如鼓,微张着嘴却不出任何声音。
宋景宁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要将秦悦击垮,他已经表达不出任何情绪了。
宋景宁的头长了一些,秀雅精致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与三年前明显不同,以前的宋景宁偶尔会心事重重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却怎么也化不开的哀伤。
眼前人的眼睛更加温柔清亮,给人一种心无旁骛,隐身世外桃园不谙世事的错觉。
宋景宁微微一挑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王院长,像是在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王院长也有些奇怪,试探着问秦悦:“秦律师,秦律师?这位是小宋,宋景宁,经常来帮我们的义工,你放心,皓皓很信任他。”
“你说,他、他是谁?”一种窒息感侵袭着秦悦,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宋景宁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的,他不认识自己了吗?为什么?秦悦浑身的血液一下冲上了大脑,因为情绪起伏太过剧烈身体微微着抖,他甚至可以听到太阳穴上的血管在快搏动的声音。
秦悦好像魂魄出窍一般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王院长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只觉耳鸣轰响,头晕目眩。签字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悦在手心里折断成了两半,锋利的断口扎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也无知无觉。
秦悦恍惚间看到宋景宁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之后他便再无知觉,无力的将头埋在宋景宁的颈窝晕了过去。
哪怕已经晕了过去,他满是鲜血伤痕累累的手却紧紧抓住宋景宁纤细的手腕,王院长怎么掰都没掰开。
“这是怎么回事啊,对了,秦律师是自己开车来的,会不会是没吃晚饭低血糖啊。哎呦,这可怎么是好啊,叫救护车吧,小宋,你帮我拿个主意啊。”王院长紧张的直转圈,生怕秦悦在自己这出了什么事情她担待不起。
因为秦悦过于高大,宋景宁有些扶不住他,只能先让他躺在孩子的床铺上休息一下。秦悦手掌上温热的血从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溢出来,又顺着宋景宁的手臂弧度滑落成数道血线。
宋景宁坐在床边,任凭秦悦握着自己的手腕,他好像莫名地能够感受到那种疼痛一样,不禁微微皱着眉。我见过他吗?为什么我也好疼?他的思绪在潜意识的深渊里不断徘徊,却怎么也串不起一个连贯的线索。
“给他拿点水喝。”宋景宁头痛着放弃思考,用单手打了个手语。
“哦,好,我这就去拿。”王院长脚下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秦悦没有晕厥多久,五分钟后他就醒了过来。宋景宁拿过王院长手里的矿泉水送到秦悦嘴边:“啊”
宋景宁短促的出一点声音,秦悦猛然抬头看着他,眼圈立刻就红了,这是宋景宁的声音。
秦悦握着宋景宁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挣扎着坐起来喝了口水,闭着眼睛沉吟了半晌,待眼睛复又睁开,已经恢复了清明。
“不好意思宋先生,我失态了。”秦悦深吸了口气,尽了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宋景宁温和地笑笑,又摇了摇头,只是看了看自己一直被秦悦紧抓不放的手腕。
秦悦一怔,还是松开了手,五个猩红的指印在宋景宁白皙的手腕上显得越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