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那枯草连天的荒凉之景。
忽的狂风大作,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狂风卷起地上枯草,将之吹向天际。
按道理,这么大的风,是可以把我也连带着一齐卷走的。
我却如坠千斤,双腿被牢牢的焊在地上,避免了狂风的侵袭,同时也令我动弹不得。
我有点想跑路了。
因为我隐约看见风暴中心里,隐隐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影。
定了定心神,努力地睁开双眼,打算瞧个仔细。
的确是一个巨人。
该怎么形容这个巨人有多大呢?它与旁边的山丘同高,周遭的一切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渺小;更不用说我,对照参考之下;宛如尘埃中的一只蚂蚁。
狂风渐渐散去,我居然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
耶,竟是一个人型狐的怪物。这个怪物除了脑袋是狐狸脑袋,身体和四肢与人类没什么不同。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巨人怪物的怀中正抱着那个油菜花色的狐狸。
巨人怪物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不是我不想跑,是我的身体完全动不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狂风吓到,现在想来,可能在被从花轿里送到原野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了。
巨人停在我的面前。
它换成单手抱着狐狸,用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轻轻将我一推,我便直挺挺的倒下了。
不疼,但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命不久矣。
尔后,巨人没再有任何动作,抱着那只狐狸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静静地观察着我。
这一幕,我觉得有点熟悉。
我想起来了。
平常我观察蚂蚁不就是这样吗?
随手用一根草戳一下视线里正在觅食黑蚂蚁,然后看着黑蚂蚁受惊,慌乱逃窜。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变成这只黑蚂蚁呢?
意识到这一点,心突然安定下来。
我可以是戳蚂蚁的观察者,当然也可以是被戳的黑蚂蚁,很公平的。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脖子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划痕。
嗯,很痛;而且流血了。
我这是被莫名力量抹了脖子?
渐渐的,我感受到我能控制我的身体了;同时,我也能感觉到,随着流血的增多,身体越来越疲惫。
原以为我会死在巨人怪物或者油菜花色的狐狸手里,不曾想却是被更加神秘的力量抹脖子。
年幼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世事难料”四个字。
后来,我艰难地扭动身躯,向前方蠕动。
不远处的前面,是一条田埂。
以田埂为枕,原野为床,蓝天为被,穿着漂亮的喜服,随着最后一丝疼痛的消失,我缓缓闭上双眼。
按道理,我该是永坠黑暗的。
眼前却是满团模模糊糊的白。
原来是天亮了。
原来竟是在做梦。
对呀,只能是在做梦。
只有梦里才会有禾苗油菜花并开;只有梦里才会有瞬间枯草连天的惨烈;也只有梦里才会有油菜花色的狐狸。
幸好只是在做梦。
吃过爷爷做的猪油炒饭,背上书包,叫上楚宛秋一起,去上学咯。
上学路过梦里的转弯处,这四周的田里都种满了水稻,禾苗的线状叶片尖尖都泛着新绿。
放眼望去,满是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心情大好,我拉着楚宛秋,一蹦一跳地奔向学校。
今天可是小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可惜,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狐狸娶亲的梦竟是我往后梦里被抹脖子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