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是个痴情的种子,跟孙五说了不娶彩娥之后竟大病不起,半滴油米都吃不下。
孙五心疼儿子,他透过窗子望着远方高高低低的坟包,终于打起了宋员外随葬品的主意。
他跟孙秀才谎称自己要去扫墓,趁着一个大雾的天,偷偷溜进墓地,闯进了宋员外的墓室。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墓室里宋员外的玉椁旁,那些他亲手摆放的玉瓶玉壶,竟一个都不见了!
“不见了?”孟离听到这里,忽然想到墓室一侧,地上那些或圆或方的痕迹,“你是说,当你进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已经不见了?”
孙五涕泗横流地点点头:“是啊,那些东西都是我亲手放在那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都不见了……”
陈寡妇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什么不见了,我看分明就是都被你搬回家去。搬得太多,宋员外的鬼魂找你索命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分明就是贼喊捉贼!”
“还不是因为你!”孙五指着陈寡妇的鼻子,“约定期限一到,我若是拿不出钱来,阿文和彩娥的事就完蛋了。我就只有阿文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
“哈?你连这也要赖到我的头上?我……”
叶玦忽然抬手,示意陈寡妇闭嘴,然后对孙五肃然道:“那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孙五从地上捡起一块羊脂玉坠子,放在手里摩挲着:“……是、是从他身上……”
孙五话音未落,人群忽然炸开了锅。
“嗐呀,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连死人贴身的东西都不放过!”
“难怪宋员外要拉他一起下地狱,这要是谁动了我的棺材,我也要拉他一起!”
“你以为宋员外跟你一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下地狱?”
“啧啧啧,不过是找个媳妇,居然想出这种歪门邪道,还书香世家呢,我呸!”
孟离却眉头紧皱,因为她记得那副玉椁里明明是空的,孙五从哪拿的这些玉饰?
“那你是怎么到那下面去的?”孟离问孙五。
孙五抬了抬眼皮,又朝人群扫视了一圈,小声道:“好像是……是一头猪拉我下去的……”
听到这里,人群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陈寡妇笑得最尖,她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猪?你说你让猪抓走了?我看你简直是蠢得像头猪!编谎都不会。幸亏彩娥没有嫁到你们家去,不然再给你们家生一窝小猪,我这张脸还往哪搁?”
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孟离三个人一脸严肃。她跟叶玦对视一眼,然后又朝八谷点了点头。
八谷拿出锁妖笼甩在陈寡妇脚边,八足神猪在笼子里“嗷”的一声尖叫,人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寡妇见了锁妖笼更是一声惨叫,比八足神猪叫得还难听。她拼命后退,颤颤巍巍地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叶玦沉声道:“这便是此地闹的邪祟。”
陈寡妇瞪着眼睛:“猪……真的是猪,猪成精了?”
人群也是画风一变,形势立刻又向另一边倒去。
“哎哟,真没想到,孙五说的居然是真的。”
“是啊是啊,唉,其实他也怪可怜的,没钱给儿子讨老婆,自己还被鬼给掳走了。你说宋员外怎么就这么抠,没给孙五留点东西呢?”
“唉,天下父母心啊,孙五也是被逼的……”
只是,大家都在同情孙五的不幸,却没人敢说始作俑者陈寡妇一句不好。
面对来之不易的同情,孙五充耳不闻,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笼子里的东西,喃喃道:“没了……全没了……阿文……爹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爹爹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孙秀才一言不,咬着嘴唇跪在孙五身边。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骨节苍白,指甲渗血。
孟离忽然觉得这孙家父子很可怜。
世间最无价、最纯粹唯一情字,可世人却要用最肮脏的心、最恶臭的钱去衡量。
彩娥之于孙秀才,孙秀才之于孙五,都是眼中宝、心头肉,可彩娥对于陈寡妇而言,不过是她用来换取荣华富贵的一样东西,跟她家里生蛋的母鸡没有什么区别。
叶玦看出了孟离眼中的恻隐,他叹了一口气,朝陈寡妇微微偏过脸:“三十万银是吗?我来给吧。”
孟离吓了一跳,心道这叶长老真是人傻钱多,居然肯当这个冤大头。
孙家父子更是惊得脸都白了,抽风似的摇着头:“使不得啊仙君!使不得!”
陈寡妇听了这话,顿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扭着腰甩着胯,挤到叶玦的身边,娇声媚气道:“仙君出手真是大方啊,不知道仙君是否尚未娶妻?”
“……”
叶玦没有说话,脸上仿佛又结起了千年寒冰,眼中的风刀霜剑几乎把陈寡妇凌迟致死。
陈寡妇被盯了个透心凉,这才知道自己碰了老虎屁股,连忙改口道:“仙君这样的条件,怕是只有仙女才配得上,您别多心,我就是随口问问嘛……”
她干笑了两声,忽然眼珠一转,那神情活像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的师爷。
“仙君,我知道您心好,可怜这孙家父子。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们两家之间的约期早就过了,这三十万银便也做不得数了。您就是到集市上去买米,还得看时价呢不是?”
叶玦面色更冷:“那你要多少?”
陈寡妇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四个字:“六十万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