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只是推测,并无十足的证据。但是我带了铃铛到戏台后头去,她说戏子们用来贴假发片的刨花水和她那天在手帕上嗅到的一样。”案情扑朔迷离,他们掌握的线索又极少,徐春君只能依靠铃铛来佐证自己的猜测。
戏班子里都是男人,但是有这么一类男人专演女子。
上台的时候要化戏妆,两鬓都贴上假发片,而用来贴假发片的必须是榆木的刨花水。
时间久了,戏班子人身上以及使用的物件都免不掉沾染这种气味。
“如果是这样,凶手就必定是丢帕子的人了!”陈思敬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京城中的戏班虽多,但能进大户人家唱堂会的也就那么几个。里头扮旦角儿的也不过三四十人。我们一个个排查过去,不信他还能跑得掉!”
“我这个猜测也未必就是准的,大人不要期望太大。”徐春君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在事情没有定准之前她可不敢说大话。
“徐姑娘放心,我会照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如果不成,我也绝不放弃。”陈思敬越发觉得徐春君是个聪慧又可爱的姑娘,她小心谨慎时犹如白兔,但洞察秋毫又好似猎鹰。
“那就祝大人早早破案。”徐春君不再多说,准备告辞。
陈思敬却叫住了她:“徐姑娘莫走,暂且等一等。”
然后又对绿莼说:“劳烦绿莼姑娘同在下到那边去一趟。”
徐春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绿莼也一样,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过街口到对面的苏娘子凉茶棚去。
陈思敬要了几份冰糖酥山,那酥山是用酸牛乳冷冻后做出来的,又冰又甜,是消暑的妙品。
装在特制的青瓷碗里,每碗都配一个小小的勺子。
陈思敬叫店伙计将酥山装进油纸袋子里,他自己捧了四个,让绿莼拿了一个。
等走过了街,才将自己手里的都交给绿莼:“天气太热了,吃点儿这个或可解暑。我就不过去了,免得你们小姐推拒。”
“多谢陈公子!”绿莼笑着道谢,她没有客气,因为这点小钱对陈思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更何况女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个。
陈思敬朝她笑了笑,又对着路对面的徐春君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回了衙门。
绿莼笑嘻嘻地跑回到马车边,向徐春君说道:“天太热,这么几步路上头的都化了。”
“告诉你,下一次绝不准要人家的东西。”徐春君也知道这东西是没办法退回去的,只能告诫绿莼不准有下次。
绿莼点头,上了车说道:“咱们快家去吧!真是热死人了!”
坐在车里吃着冰凉清甜的酥山,绿莼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陈公子和自家小姐很是般配。她也能看得出来,陈公子很喜欢徐春君。
可惜的是,小姐已经许了人家。虽然没公开,却已经定准了。
如果他们能早些认识,如果小姐的处境不是这么为难……
唉,光可是有什么用,这世上的事又怎么能够尽如人愿呢?
想到这些,绿莼便失了胃口,眼睁睁看着那一碗酥山融化掉。
再说陈思敬,他兴冲冲地回了衙门。
衙门里的同僚大多脱了官服在树下乘凉,或是在屋子里打牌。
“你们几个穿上衣服,跟我走一趟西城。”陈思敬走过去开始安排人,“齐三哥,你带着他们几个去东城。”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头上跟下火一样,全出去热死吗?”和陈思敬一起当差的也不乏贵族子弟,但都不像他这般认真勤奋。
“柳儿的案子有了新线索,咱们得赶紧去查。”陈思敬道。
“不过是个丫头死了,你这么上心干什么?况且你看不出来咱们大人的意思吗?”齐三问他,“明摆着茶楼掌柜的一死这案子就结了。”
陈思敬当然明白上头是什么意思,为着一个侍女反复去打扰官家的太太小姐,太不值当。
反正茶楼掌柜的已经死了,说他畏罪自尽,既能快速结案,博得个及时破案的美名。又免得惹恼了各位大人,岂非两全其美?
可陈思敬偏不:“茶楼掌柜的死有种种疑点,况且就算是他死了,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柳儿就是他杀的。这个案子我定要查到底,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去都没差别。”
说着自己拿了佩刀,转身出去了,齐三骂了一声,也紧跟上去。
夫人回府
七月初一这一日,陆夫人携二子从东都回府。
徐春君早得了信,到外城去迎候。
夫人一身素衣,不饰簪珥,比离京时清瘦了些。
“夫人礼佛归来越发精神完足,洁净慈祥,实在可喜可贺。”徐春君行了礼,接住夫人递过来的手含笑说道。
说着又同两位少爷见礼,夫人的两个儿子养得甚好,都温恭知礼,品行端庄。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夫人拉着徐春君的手说道,“咱们且回府去,好好叙话。”
回到府里,早有丫鬟婆子团团围过来。
陆夫人道:“我怪累的,你们都下去吧!春君和叶妈妈留下说说话。”
众人于是退下去,徐春君道:“夫人到榻上歪着吧!一路车马劳顿,到家了可该松泛松泛了。”
夫人笑道:“我倒还好,真正辛苦的是你。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一会儿她们开了箱子给你拿出来。”
徐春君笑言自己不累,又向夫人道谢。
叶妈妈从旁笑道:“徐姑娘管家十分用心,我因二丫头早产也没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是徐姑娘自己料理。这也就是她能干,若换个人,只怕都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