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徐春君从未如此纠结过。
小厨房里,绿莼一边择菜一边跟程妈妈说话。
“不知道侯爷夫人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我看姑娘好像有几分不痛快,想必又是件十分让人为难的事。”
“姑娘不是没成算的,她要说时自然会说的。”程妈妈把五花肉切成石榴籽大小,和抓碎的豆腐放在一起。
绿莼听她如此说,又想起紫菱平日里叮嘱自己“遇事要学会沉住气”的话,也就不再多问了。
午饭除了丸子汤还有两盘小炒,程妈妈的厨艺好,简简单单的几道菜也做得滋味十足,毫不寡淡。
徐春君起来吃饭,尽管没什么胃口,她还是好好地把饭吃完了。
她从来如此,遇事尽量不闹情绪,因为于事无补。
这件事虽然让她难下决定,心里头十分纠结,可终究不像一般人那样明显外露。
吃过了饭,紫菱见她了无睡意,便问道:“姑娘可要洗个澡吗?今儿天气怪好的,水也是现成的。”
徐春君头一天在侯府洗过澡,但此时还是想泡一泡。
她在徐家谨小慎微,好恶常常都藏起来,除了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还算知道她的习惯喜好,其他人都觉得她无可无不可,是个随意可以揉圆捏扁的角色。
徐春君喜欢泡澡,因为可以让她全身放松,思考起来也比平时更清晰。
紫菱随身带着香囊,里头是晒干的蕙草。
每次徐春君泡澡的时候,她都会放一点蕙草香进去,那清幽的香气似有若无,特别合徐春君的脾气。
有几次她都把脸埋进水里,屏住呼吸。直到实在撑不住,才把头抬起来。
日影微微西斜,院子里一树石榴花开得正炽。
两只刚出窝的小鸟在屋檐上学飞,大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鼓动它们快些张开翅膀。
程妈妈吃过了饭,绿莼抢着把碗刷了。
“您老歇歇去,天长了,不睡午觉可不行。”紫菱笑微微走过来说:“姑娘自有我们服侍呢!”
程妈妈一路冷眼看着,越发觉得五姑娘是个会调理人的,单就她这两个丫头来说,一个活泼勤快,一个细致周到,都算得上难得。
“那好,我回去躺一会儿,这腰还真是有些发轴。”程妈妈捶着腰说,“姑娘有事叫我。”
徐春君这个澡泡得有些久,手脚的皮肤都起了皱,水也凉了,她才出来。
紫菱用大布巾给她把头发擦至半干,说道:“先散着吧,等一会儿再用梳篦拢上去。”
“我在床边看一会书,也就差不多了。”徐春君只穿一件缥碧色家常袍子,宽宽绰绰很是随意。
她不打算出门,又不会客,这样的打扮正相宜。
也不过一顿饭时,程妈妈提了包点心进来,笑着向徐春君道:“我到街上去买了几样点心给姑娘尝尝,你小时候常吃的。”
徐春君五岁前在京城生活,只是她自己已经不太记得了。
“多谢妈妈想着,只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零嘴儿就免了吧!”徐春君含笑起身,程妈妈是服侍她姑姑的,作为小辈自当尊重。
“姑娘快坐下,这离晚饭还早着呢。”程妈妈怕徐春君饿着。
“多谢妈妈想着,只是咱们出来办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自身用度能俭省就俭省些吧!”徐春君知道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不过一包点心,能有几个钱?”程妈妈道,“姑娘已经够省事的了,可也不能太简薄了。”
“妈妈坐吧,紫菱倒了茶来。”徐春君吩咐道。
程妈妈也不推辞,知道徐春君有话要对自己说。
“其实早该跟妈妈说的,只是我之前心绪实在有些乱。”徐春君略带歉意地开了口。
“可是侯爷夫人又为难姑娘了?”程妈妈问。
“也不算是为难吧,”徐春君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短促,“今天她提出了第三件事,我没有立即应允,而是说要考虑几天再给她答复。”
程妈妈听她如此说,心里便觉着不好。
前两件事虽难,可徐春君都应得痛快,足见第三件事令徐春君何等纠结。
赌一场
此时日影西斜,屋子里的光线多少有些暗了。
程妈妈见徐春君乌发半湿,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妩媚。但她的美永远是那种不扎眼的清丽端庄,尤其易得长辈们的喜爱。
程妈妈不大想得通侯爷夫人还要怎样为难徐春君,她也常忍不住怀疑,这条路究竟走得对还是不对。
“侯爷夫人说,只要我答应嫁给她的娘家侄子,便即刻派人去思源救二哥哥。”徐春君知道这件事再难开口也得告诉程妈妈。
程妈妈一听,顿时就慌了,说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哪有这么求亲的!”
然后定了定神,又说:“我记得诚毅侯夫人的娘家姓郑。当初咱们没离京的时候,他家的老伯爵早已作古,有个儿子年纪跟咱家二老爷差不多,只是也病故了。依稀记得他家有个小少爷袭了爵位,如今也好二十出头了。”
“侯爷夫人说的正是他了。”徐春君道。
“姑娘啊,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位小伯爷是个什么样子,但只怕不是良缘。虽然这话不该我说,可他若是个好的,又何至于让侯爷夫人以此胁迫让姑娘进门?”程妈妈忧心忡忡。
徐春君闻言,不禁苦笑:“妈妈果然是个聪慧人。侯爷夫人并未瞒我,直言这郑无疾甚是不堪,怕家业都要葬送在他手里。京城中寻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恰好我又自己撞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