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镐、玉慧、李氏几人,都看向龙椅上的万宣帝,皇帝会怎么判,才能不寒了薛家的心,又保全东宫郡主呢?
是的,他们都想,皇帝一定会保全东宫的,秋狩刺杀那样明目张胆的安排,都能被按下来,何况是十一年前的案子。
张皇后却心头猛地一跳。
她发觉裴诠没有做出请示万宣帝的模样,他只看着玉琴,目光淡淡,几乎没有情绪,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便听万宣帝叹了一声,道:“裴婉性子狡诈,跋扈残忍,既酿成大错,却不知悔改,宣: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关入诏狱。”
短短一句话,满堂陷入震惊。
连最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薛镐,都张大了嘴巴。
这可是极大的惩罚:褫夺封号后,若还是皇女,自然不会过得差,但贬为庶人,是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住楼阁广厦的。
但只要东宫肯接济,玉琴也不会过得差,却是要关入诏狱,那就是向世人宣告,玉琴是戴罪之身!
大盛京城共有三大牢狱:大理寺狱、刑部牢狱,以及诏狱。
前二者可以通过打点,让罪犯过得舒心,最后这个诏狱是私狱,从前是万宣帝在管,如今是裴诠在管。
玉琴面色微白,眼泪掉了下来:“皇祖父,这是为何只听拐子之言?”
李氏也说:“那薛平安如今不是回来了么,如今,如今不是都好了么,怎么还这么重,玉琴是父皇的孙女啊!”
万宣帝一直没说话。
张皇后从万宣帝那双浑浊的眼中,她看到了浓重的失望。
万宣帝对东宫失望了。想来是豫王倒逼万宣帝,让对玉琴的处决,成为一次次包庇东宫后的反噬。
豫王竟舍得用这些年万宣帝积攒的愧疚,只为薛平安一个公道。
可是,事情又不能只看这一面。
作为东宫嫡长女,玉琴被褫夺封号,关入诏狱,在这个节骨眼,那些就算有意站东宫的官员,也会全数倒戈向豫王。
甚至,太子连继位的可能,都摇摇欲坠!
张皇后心里发紧,她得承认,东宫小瞧了这位尚且年少的豫王爷,他好像是天生就该做掌权者的。
但她走不了了。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为东宫。
张皇后抹开面子,她站起来道:“陛下三思!”
“当年,圣祖开国之初,张、薛是无上的功臣,如今张家避世不出,臣妾作为张家族人,但请陛下见在这个份上,莫要因薛家的孙女,就对张家的孙女,赶尽杀绝!”
张皇后姓张,她的外孙玉琴,也是张家的外孙,
薛镐听懵了,张皇后的来头有那么大吗?
张家那可是隐士,虽然他读书少,也知道如今朝中要咏一人淡泊名利,便会谈张家!
见张皇后都这么做了,李氏连忙拉着玉慧一起下跪,求到:“陛下三思!”
玉慧不肯跪,也还是被李氏拉了下来。
裴诠手放在腿上,食指轻轻点着,他目中一片阴霾:“何以见得,皇后与张家有关?”
张皇后道:“本宫虽只是族人,却也姓张。”
大盛开国之初,圣祖、张、薛结义,情同兄弟,共同打下江山,最后张薛拥趸圣祖,登上龙椅。
然而大国师却算出百年内,大盛会重归于裴、张、薛三家。
圣祖单独与张、薛二人秘谈了一夜。
那夜过后,薛家得封永国公,享无尽的富贵,而张家获丹书铁券,回归故乡,承诺三代不入京。
张皇后家里这一支张家,确实是张家旁支,族谱往上数,当年打天下的张贵武大将军,是她祖父的堂弟。
也是因此,当年张皇后才会被万宣帝的母亲相中,与万宣帝结亲。
万宣帝自然也知道。
只是,张皇后是三代之内,进京前后,帝后从不提起它,张姓很是常见,朝中也无人知晓。
如今,张皇后却是直接点明了。
万宣帝一拍桌:“胡闹,咳咳咳!”
老人心口疯狂起伏,周公公连忙拍抚他后背。
圣祖定制,张家三代内不管男女老少、是否姻亲,都不能进京。
他娶了张皇后,也是张家三代以内的姻亲,既然圣祖都定下他不能进京,他所继承的皇位,本就不该由他继承。
那么东宫又算什么?东宫无男丁,是不是冥冥之中,圣祖在斥责他这个外来的皇帝?
张皇后却是铁了心保东宫,道:“张家有丹书铁券护身,若需要的话,可以找出来!”
万宣帝面色铁青。
场上僵住,谁也没有让一步,但谁也知道,此事或许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