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仪态端方,腰间垂坠的环佩不曾发出丝毫声音,而今倒是月吟头次听见他腰间的环佩声。
月吟正想着,谢行之忽然停下脚步,他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单手撑扶着洞壁,半靠洞壁痛苦地喘息着。
察觉到不对劲,月吟连忙问道:“大表哥可是身子不适?”
谢行之也没说话,眼底尽是惊恐,额上青筋突起,汗珠密密匝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骇惧,手一松丢了火折子。
火折子掉落在地,眼瞧着火苗即将熄灭,月吟眼疾手快拾起,护住仅有的微弱火光。
两人困在山洞里有一阵子了,空气渐渐稀薄,闷得让人有些难受。
昏黄映照中,月吟递过去帕子,本意是让谢行之擦擦额头的汗珠,但谢行之没有任何反应。
他骇惧的眼神有些混沌。
月吟忽而意识到什么,捏帕子的手顿住,“大表哥不是怕黑,是怕待在没有窗户,又不透气的地方?”
谢行之被无边无尽的害怕惊恐紧紧包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确实不能待在密不透风的黑暗地儿。
自从小时候在皇宫的那件事,他对密不透风的黑暗地方产生了畏惧感。
只要久待,害怕、恐惧,便随之而来。
这辛密之事只有爹娘和另外两人知晓。
月吟掌心托住谢行之的手,发现他手心也出了冷汗,他手指无力地垂着。
他明明讨厌她的触碰,但这次甚至都没有力气甩开她。
“大表哥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大表哥且放心。”
月吟在他身边陪着,柔软细腻的掌心托住他手,轻拍着安抚。
山洞越来越闷,谢行之冷汗涔涔,胸闷之下呼吸越发急促,他强撑着,苍白的唇翕合,虚弱说道:“山洞无疑是清源引我来的,你去洞口摸摸,若是我没猜错,里面也藏了个机关。”
“嗯,我不怕的!”
月吟拇指掐住虎口,用手上的痛楚赶走害怕,她自己打气,也给谢行之吃颗定心丸,“大表哥等我,我们能平安出去。”
她曾经见过有人因这症状丧命,故而不敢耽搁,生死在转瞬之间,再拖下去谢行之恐怕有危险。
她怕黑,但此刻还是拿了火折子往洞口去,映着那微弱的火光,仔细摸索着。
终于,月吟在洞口那枯藤遮掩下,摸到了个暗钮,焦急惶惧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她转动暗钮,合起来的洞门缓缓开启,一线白光照入山洞。
月吟欢喜,吹了火折子收好,她原以为两人要被困在山洞很久,不曾想机关还是她寻到的。
“大表哥,洞口真的有机关!”
月吟喜出望外,拎着裙摆跑回去,只见谢行之闭着眼睛,不安定蜷缩在角落。
他冠发微乱,汗水打湿鬓发,剑眉痛苦拧着,脸色苍白,双唇也毫无血色,手指无力地垂下,是她未曾见过的孱弱狼狈。
月吟心里一紧,蹲身下去,托住谢行之的手心握住,轻轻拍了拍他肩,低声唤道:“大表哥?”
“大表哥,没事了,有光了。”她顺着他肩膀,轻声安抚。
渐渐地,谢行之有了反应,一直无力垂着的手指动了动,好似重新注入力气一样,回握她。
春意盎然,山中清朗,不时传来鸟雀啼鸣,其中夹杂着飞鸟掠过的扑簌声。
月吟扶谢行之坐在山洞外面的石头上。
渐渐地,谢行之缓了过来,神色如常,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恢复了平素的温雅模样。他长指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凌乱的衣袍,忽地瞥见浅云色常服上淡淡的血迹。
他没受伤,衣上的血迹自然不是他的。
谢行之敛了下眉,目光从那抹浅淡的血迹上挪开。
表妹背对着他,正在整理衣发,她今日的穿戴与往日大不一样,太素净了,素净得有些不对劲。
素白裙角上沾了泥,也被山林里的荆棘划破,仅用一支玉簪挽起的发髻松松散散,她手指抓了抓半披的乌发,试图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皓白的手背被划伤了,几道伤痕长短不一。
谢行之抿唇,不禁皱了皱眉,“表妹手受伤了?”
月吟没再理头发了,下意识垂头捂住手背,否认道:“没有。”
谢行之隐约猜到她的动作,声音有些沉,“那我衣上的血是清源的不成?”
谢行之起身走过去。
山洞里暗,他没注意到她受伤了,此刻凑近细看,她不仅手背划伤了,手腕也被树枝划伤,素白衣袖上浸出浅淡的血迹,玉颈上印了一圈浅红的指痕。
谢行之胸腔顿生闷意,冷白的长指捏了捏帕子,看着不愿吱声的人,语气颇沉,“受伤了怎么不说?手伸出来我看看。”
月吟唇瓣抿了抿,垂头挽起一只袖子,乖乖伸出双手,“不打紧的,被荆棘和树枝划了一下。”
一只手背划了三个口子,另一手伤在手腕骨,长长的伤口凝了血,但大抵是她动静大了,扯到了伤口,凝住的伤口重新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