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无形的威压罩下来,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出声,偏生世子心情不好,他怕触霉头,又不敢开口问,只得直挺挺站好,小心翼翼听候吩咐。
不知过了多久,裴珩终于开了口。
只见他剑眉紧蹙,用极沉的声音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夫人之前生活在泉州外祖家时都与哪些人有来往,只要有关于她的事,事无巨细,全部调查清楚。”
他从前对温芙嗤之以鼻,就连她娘家一共有几口人都不曾留意过,更加不会去了解她的外家。
他只知道她阿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之后便去了泉州外祖家生活,直到前两年,到了适婚年龄后,忠勤伯才把她接回京城来。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忆起一件事。
前几日下朝时,他记得孟显曾在他面前提到过一嘴,他记得很清楚,孟显说沈墨怀是泉州人士。
他记得,温芙的外祖家,也在泉州。
那些往日不曾留意的,经过今日之事后,顿时被他串了起来。
裴珩心底一沉,顿觉满腔郁气汹涌如潮,心中烦乱不堪,茶杯方被端起,却又倏忽被他垂手往案上一掼。
“砰”的一声轻响,将松青吓了一大跳。
他觑了眼自家主子阴沉的脸,忙走上前将茶杯收整好,而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下去办事去了。
而这厢,温芙去净房沐浴完后,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裙,又喝了一碗姜汤,原本冰凉的身子才感觉好转一些。
温芙满脸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听到素心急匆匆的跑进来的脚步声,她瞬间睁开眼,听她附在自己耳边低声细语说着什么。
只是二人没说一会儿,便被长公主派来的两个婆子打断,那两个婆子毫不客气的说要将她带去正厅。
温芙临走前低声吩咐了素心几句,便平静的随两个婆子去了荣安堂正厅。
荣安堂内
温芙甫一进门,便发现老夫人,成国公和长公主都在上首坐着等她来。
而二老爷和王氏两夫妻,还有裴愉,裴昭,裴承,裴宁他们也都在。
众人齐齐盯着她一路走进来,温芙只感觉黑压压的一片,气氛肃穆,令人窒息。
裴珩后她一步走了进来,他神色沉冷,眼神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
长公主听下人来报了落水的事后,顿时怒火中烧,当即就将所有人都召了过来。
她发誓,今天一定要把温芙这个毒妇休了!
只听她怒声道:“温氏,你为何推张姑娘落水”
温芙抿了抿唇,平静答道:“此事应该问张姑娘才是,我也想问她为何有话不光明正大同我说非要用老夫人的名义,将我引过去,还拽住我的手不放,诬陷我推她落水!”
老夫人转着念珠的手一顿,她肃着脸,直直盯着张雪儿道:“我并未让人叫珩哥儿媳妇过来,你为何冒充我的名义”
吴氏一听,急道:“老祖宗,你莫听她胡说此事不关我们雪儿的事啊!”
说罢,立即扭头朝温芙急声道:“我说世子夫人,您可不要胡乱冤枉人才是!我还要说明明是你用长公主的名义将我闺女引出去,意图谋害!我可怜的雪儿,差点就被你害死了!我这当娘的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叫起冤来了!”
张雪儿掩着帕子咳了两声,脸色苍白,柔弱可怜道:“姐姐何必倒打一耙,难道我还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成”
温芙简直要被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样子给气笑了,她如今的处境已然是这样了,便不想再忍,只见她嘴角扯了个讽刺的笑,而后目光直视张雪儿道:“若你不拿性命赌一把,怎么取得在场众人信任你不是说你很喜欢世子求我行行好把他让给你吗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张雪儿算准了她好欺负,不爱过多解释,本以为她今日还会和之前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一样,此刻陡然间见她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斩钉截铁的为自己开脱起来,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雪儿脸色一白,马上眼中含泪,状似无辜的看向裴珩解释道:“我没有……世子我真的没有说过这种话,她说谎……”
温芙冷笑道:“我有没有说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答应你,我把他让给你,世子夫人的位置我也不要了!谁愿意做谁去……”
温芙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直接说出了以往一直想说却只能缄口不言的话,因为离开的决心很坚定,似乎也不再害怕会被他们责难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裴珩,无视他眉宇间隐含的怒气,直接道:“世子妾身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近些日子才惹来各种事端,现下我只想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应允!”
裴珩脸色阴沉,即便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却仍是不死心的沉声道:“说!”
温芙默了一瞬,正色道:“若我能自证诅咒长公主之事,以及今日推张姑娘落水之事皆不是我所为,您能不能给我一纸和离书,亦或是一纸休书也行,放我离开”
话音刚落,厅内众人都目光惊讶的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尤其是长公主。
她一直认为温芙当初靠使下作手段嫁入国公府,就是为了世子夫人这个位置的尊荣,而如今诅咒她,推张雪儿落水也是因为想独自霸占自家儿子不想他纳妾,想牢牢抓住他的心才行此毒计,而方才她竟然说想与珩儿和离,想主动离开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这个女人在惺惺作态
她见自家儿子面色沉怒的看着温氏不回话,心下怕他开口拒绝,立即抢先一步回答道:“若你能证明这两件事都不是你做的,我可以替珩儿做主,给你一纸休书,放你离开。”
虽然她认定了这些事就是温芙干的,不信她能为自己证明什么清白,但听到她主动请求离开,还是心下一喜。
她一直担心裴珩爱温氏爱得紧,不管温氏做出什么错事来仍是会一心护着这个女人,因而此时不管温氏是真的想离开,还是惺惺作态,既然她自己主动开了口,那长公主便巴不得在众人面前赶紧应下来。
毕竟她早就想赶温氏走了,只是一直苦于自家儿子不愿意而已。
“母亲——”
裴珩浓黑的剑眉蹙起,音色不悦道:“儿子的事,儿子自己做主,望母亲收回方才的话!”
“你……”长公主猛的站起,被他气得心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