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哥华岛到旧金山一路都很顺利。
这几年气候异常的时候比较多,往往到了年底还不怎么冷,即使气温骤降,海水中也比陆地上暖和。
顶着发育好了的厚厚的脂肪层,安澜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熬,反而如果加速快了,还需要靠背鳍来辅助散热。
鲸群在法拉隆群岛稍事休整。
大法拉隆国家海洋保护区距离金门海峡约有40公里远,是维多利亚家族迁徙中的一个必经的中途站。
安澜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在迁徙中经过这里,当时维多利亚的计划是停留两周,但被她用撒娇卖痴的方法糊弄过去,最后只停留了两天。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她不太喜欢这片被水手称为“魔鬼之牙”的群岛。
光看生态环境繁荣度,没人能挑法拉隆群岛的毛病,大量鲸豚、鱼类和海鸟栖息在这里、迁徙过这里,除了罕见的大白鲨,还能看到珍稀濒危的灰叉尾海燕。
但问题总是出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安澜非常明白法拉隆群岛存在的安全隐患。
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开始,这片海域就成为了核废料堆放地,超过475万加仑的核废料至今仍然沉没在海底,因为人们认为“取出远比存放要危险”。
好像嫌核废料还不够似的,近年来当地政府又通过提案,预备空投超过1。5万吨的毒药来杀灭老鼠,
拯救被鼠患威胁到了的海燕和蝾螈。
当安澜是个人类时,她会为这些环境破坏因素忧心忡忡,但她现在是个海洋生物,这件事就已经脱离了“担心”的范畴,让她毛骨悚然。
每一滴被污染过的海水都可能浸泡她的皮肤,触摸她的眼睛,灌入她的身体。
即使毒素不直接产生作用,也会因为虎鲸群在这片渔场捕食而层层富集到她身上。
有媒体说切尔诺贝利在成为死城后反而成了一些动物的天堂,但核辐射真的没有坏影响吗?
有专家说这种毒药针对且只针对老鼠,谁又能保证?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还不如避开。
只要表现出情绪低落、食欲不振,长辈们就会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让她高兴起来。
别说是迁徙路线稍稍改动这种可以轻易做到的小要求,就是她说想要天上的星星,嘉玛和莱顿也会当场去捉几条鲸鲨来当地毯。
安澜很高兴能够保护自己的家庭。
两天之后虎鲸群离开法拉隆群岛继续南下,途径皮斯莫海滩和丹纳角,靠近下加利福尼亚半岛。
这几天天气晴朗,海水也清澈得不可思议。
维多利亚一如既往地游在队伍前方,每当大家族浮出海面换气时,莱顿都会顺势跳起来侧身击水,好像它的精力永远消耗不完一样。
莉莲和嘉玛一左一右照看着坎蒂丝,安澜坠在姐姐身后四米的地方,努力
加快换气速度——
当你被鸟类包围时,海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群直肠子的家伙总是边飞边空投粪便炸弹,不知道有多少海兽遭了殃,人家本来好好地在巡航,突然就被糊了一坨一坨又一坨。
安澜很宝贝自己的皮肤。
但也正是因为她比其他虎鲸潜得稍微深一些,对海面上信息的掌握也迟缓了一些,直到莱顿惊讶地咔哒起来,她才发现环境中的异常。
准确地说,是动物的异常。
几千只海鸟奋力拍打翅膀,惊慌失措地从天空中飞过,它们不断鸣叫着,好像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
一大群伪虎鲸和海豚以极快的速度跃着浪朝这个方向游来,它们明明看到了虎鲸家族的存在,也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捕杀,却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安澜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
动物不会无缘无故朝同一个方向奔逃,肯定有什么东西比虎鲸威胁更大,有什么东西比虎鲸威胁更大,更值得躲避。
会是什么呢?
雷暴?水龙卷?火山喷发?
未知对任何存在来说都是值得警惕的,维多利亚领队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咔哒咔哒地叫着,提醒家庭成员注意闪避陷入疯狂的海豚大潮。
虎鲸们不安地向彼此靠拢,大概是看她有点紧绷,莱顿拿脑袋顶了她一下,借着这个向上的力,安澜高高跃出水面,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前方的黑色浓烟。
有什么东西着火了。
这是她的
第一个想法。
不管这个着火的东西是轮船还是石油钻井平台,糟糕透顶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是她的第二个想法。
生活在阿拉斯加的AT1过客型虎鲸因为1984年发生在威廉王子湾的埃克森油轮瓦迪兹号原油泄漏事件遭受重创,现在只有7个个体还存活于世,失去繁殖对象,失去种群延续能力,基本上提前20年宣告了灭绝。
在这起事故中,所有船员都声称他们做了应急措施,并且认为海洋哺乳动物会主动离开被石油污染的海域,事实是它们不仅没有离开,还游到泄漏的中心点附近来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