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乘载着黎明曙光的画被小心翼翼裱框挂起,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孟冰雨来不及画完的地方,已经被画完了。不仅画完了,现在站在yan台上的人,不再只有姜炎溪一个。
孟冰雨在萤幕後摀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
原本画里姜炎溪身上的黑衣被重新涂改,yan台上两个小小的人穿着的是国中运动服,顶着当时还土里土气的发型,并肩望向远方。
姜炎溪歪头望着画作,满意地挑起一边唇角,「如何?虽然我画人像没有风景这麽擅长,不过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是谁吧。」
孟冰雨说不出话来,轻哼一声当作答案。
姜炎溪只有半张脸出现在镜头里,神情难得平静温和,「如果要我选人生最讨厌的时期,我大概会选国一的时候。当时我爸酒瘾状况最严重,我完全无力还手,在学校又是那种谁也不理我的情形。」
他的视线从画上转回来,忽然往前凑近镜头,「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因为国二的时候,你出现了。」
那张俊脸几乎占满电脑萤幕,杀伤力也随着距离拉近而放大,他眼神直gg盯着镜头,深邃的墨se彷佛要搅起风暴,把孟冰雨吞噬下去。
孟冰雨差点都忘了要哭,只能呆呆地回望。
姜炎溪促狭地眯起眼,像是能瞧见她的反应般,「你对这招没反应啊,换作是我的粉丝们,现在肯定要在萤幕另一端尖叫了。」
孟冰雨心跳已经乱得一蹋糊涂,这句话打破短暂的暧昧氛围,她破涕而笑,擦乾净脸上的泪水,「你还是这麽自恋。」
他们看似都走过国中的黑夜,走出什麽也无能为力的年纪,迎来温柔的曙光了。
但是曙光不会永远在,威胁仍隐隐四伏。孟冰雨看着姜炎溪坐回位子,也许是刚刚的黎明画作给了她些许勇气,她轻轻张口,「姜炎溪,今天柯慕谦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
姜炎溪神情一凝,方才还停留在唇边的笑意迅速淡去,「你没有答应吧?」
孟冰雨有些讶异他先假设她没有答应,「没有,不过──」
那一端的敲门声打断交谈,姜炎溪警觉地对她使个眼se,飞快把手机向下倒扣,孟冰雨的手机画面骤然一黑,而後听见他走去应门,「队长?」
「经纪人哥刚刚换了一批新零食,我记得你很ai这种小饼乾,先拿来给你,免得那群小饿鬼很快就吃完。」
「谢了,我很ai吃这个没错。」
原本只是十分日常的对话,可队长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又再次张口:「对了,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气氛突然凝结。
孟冰雨从手机中听到姜炎溪声音非常镇定,「一个朋友而已,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吗?」
「没有,不是音量的问题。」队长话音一顿,放得更和缓,「其实,我有注意到你这阵子看手机讯息的频率跟反应都很不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要就可以控制,但如果你谈恋ai了,至少要先让我知道。」
频率和反应都很不一样?孟冰雨呼x1一滞,微渺希望如小小的芽尖探出经年冻土,颤巍巍朝太yan的方向伸展了一寸。
「如果是真的,你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候谈恋ai对奇蹟来说是多大的危险。我们好不容易重新爬到现在万众瞩目的位置……我们四个都有责任守护这份荣耀。更别说公司主要的营收来源是我们,我们如果出了什麽事情,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全公司的生计。」
现实如凛冽北风,刹那间就把小苗拦腰折落。
冷意从脊柱後端一寸寸咬噬向上,孟冰雨忽然惊觉自己想要对姜炎溪表明心迹的想法有多愚蠢。她一直想要为他守护的奇蹟,怎麽可以因为她的一己私yu落入任何风险之中?
她不能。
「我知道。」
「知道也要做到才行,我给你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想法,可是你还是要让我清楚你现在处於什麽状况。」
「我会把奇蹟放在取义的标题,或者乾脆直接卖给韩国媒t说我要指控他霸凌,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当红男团奇蹟的门面,可以多快变成过街老鼠?」
孟冰雨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即使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状况是否为霸凌,那些暴力举动和冒出的粗话,都是货真价实存在的行为,而那绝对不是一个偶像可以被容忍出现的言行。
更别说韩国网友对於霸凌的态度,哪怕只是谣言,容忍度都很低。
「为什麽?」她麻木地张口,「为什麽姜炎溪会打他的同学?」
孙霏霏自然不会回答她,闲适地歪头凝视,「我就知道看到影片後,你肯定会乖乖的。好了,别废话,你现在立刻把手机给我,让我把姜炎溪所有联络方式封锁。下一次姜炎溪回来时,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告诉她你和柯慕谦在一起了。你做到这些,姜炎溪就会好好的,什麽事情都不会有。」
孟冰雨猛然打开所有门锁,用力推开门,一把抓住孙霏霏的领口,「你明明ai他,为什麽还要这样对他?」
孙霏霏边笑边推开孟冰雨,孟冰雨锲而不舍又扑上去。
来回几次後,孙霏霏终於不耐烦了,任由孟冰雨抓着自己领口,定睛看向她。
「ai他?对,我b世界上任何人都还要ai他。我们两三岁时就在一起长大,我把他当作我唯一的哥哥,愿意和他分享任何东西。後来我被领养,我一直在等,等我们都长大後,我就要回到他身边。我和他约好,他要成为所有人都能仰望的光,这麽一来我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看见他。本来一切都像我想的那样,他答应我高中会读艺校……偏偏国二时,他遇到了你。」孙霏霏越讲越激动,一把掰开孟冰雨的手,似哭似笑地反手掐住她,「你凭什麽x1引他的注意力?就凭你没妈妈又穷得要si?我最恨你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高中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可以每天看到他,而你只能在每天放学後,被我们当成玩具一样耍得团团转。我一边恨你老是待在他身边,一边恨姜炎溪从来没有察觉我有多不开心。我一天一天和你们耗,高三时我知道你们渐渐没有那麽多来往,所以我和他告白了。但是姜炎溪对我说,他只把我当小妹妹来看,从来没有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他说,他心里有人了。」
孙霏霏那句话像刺目的电光一闪而过,眩得孟冰雨倏忽间忘了呼x1。
孙霏霏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出口:「那个人,就是你。」
怎麽可能?孟冰雨犹在震惊中,麻木地任由孙霏霏越掐越紧,即使崩溃着,那张脸蛋仍是我见犹怜的娇美。
「我质问他为什麽不跟你坦白,他说他马上就要去韩国,不能在那种时候不负责任地跟你告白。你听,姜炎溪他多贴心啊!我不甘心,特别不甘心,他为什麽喜欢的是你?我真的不懂,你们相遇的时候不过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国中生,不过就是相处了区区两年,凭什麽可以这麽喜欢彼此?因为有你,他从不肯好好看我,明明我b你漂亮、b你有钱、b你还更ai他!你会为了区区一百万放弃他,但我不会,我会愿意用我的所有去换他!」
走廊的灯又高又远,晕h的光照下来,陈年旧事在脑中悠悠旋转,孟冰雨被掐得喘不过气,只觉得整片斑驳的天花板都在旋转。
姜炎溪居然喜欢她,喜欢这麽平凡、懦弱的她。
她从不敢表露心意、觉得他好遥远的那个男孩子,原来在岁月里默默等候了好久好久。
孙霏霏的指控像一把糖裹着玻璃碎渣直直撒在她心上,又甜又痛,搅烂了孟冰雨薄弱的信心。
她说得没错,若要拿牺牲了什麽来b较衡量,她确实没有孙霏霏那样ai姜炎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