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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郭女王之宠（第5页）

曹丕听后，心中暗喜，但不便说话。

倒是曹植立即表态：“世子之立，自须依礼法为宜。儿子久无功名富贵之念，自当敬从长兄。”

曹彰与曹植感情颇好，两人其实心中都不喜长兄，按他本意，既是父母宠爱三弟，自己显然没份儿，也就愿意拥立三弟为世子。但经曹植一说，他就不能再持异议，只得勉强说：“魏王阿翁与子建之说是也！”

曹操没想到两个儿子如此爽快地依允，也十分高兴。

卞氏当然也多少了解三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就抬出甄氏和曹叡，以疏解曹彰与曹植内心的抵触情绪。她说：“汝等所知，嫡长孙阿明聪慧可爱，又得贤新妇抚育教诲，长大成人，可保魏祚绵长，天下乂安。”

曹彰与曹植虽不喜长兄，却都尊敬甄氏，喜欢曹叡。曹彰立即说：“长嫂大贤大德，阿明成人，必有大治之才也！”

曹植也附议二哥之言：“子文之说甚是！”

曹丕从母子三人的对话中，也进一步明白，甄氏在他占取世子之位时的分量和作用。

曹操听到二子的表态，心中大喜，但他还不得不进一步做出叮咛：“兄弟阋墙，古人所戒。自今而后，尔等尤须念手足之情。子桓既为世子，尤宜钟爱二弟，子文与子建亦须尊敬长兄，家庭亲爱，此魏祚之本也。本既正，必可枝繁叶茂矣！”

曹丕马上说：“儿子当敬遵父母之命，钟爱子文与子建！”

曹彰与曹植也说：“恭依父母之命，尊敬子桓！”

曹操自然为兄弟辑睦而高兴，卞氏说：“子桓且先退下！”

曹丕明白，母亲准备进一步劝慰两个兄弟，就辞别而出。

曹丕出厅堂，走不多少，迎面看到议郎辛毗出来。辛毗，字佐治，颍川郡阳翟县人，原是袁绍属下，与曹丕交好。曹丕此时已抑制不住狂喜，用手抱住辛毗的颈脖，说：“辛佐治知我喜否？”接着就说了原委，辛毗自然表示“恭贺世子”。

曹丕又来到甄氏房中，满面笑容，亲昵地搂抱甄氏。甄氏感觉异样，丈夫已经多年没有这种动作了。她含情望着曹丕，等他说话。曹丕说：“今日魏王阿翁、阿母与吾兄弟面谈，封吾为世子矣！当为吾贺也！”

甄氏自然也向他表示恭贺，却又用温和而恳切的语调回答：“依贱妾之愚见，此事可忧，而不可贺也。如今天下三分，战乱未休，流血不止，重征横敛遍天下，生民命如倒悬。世子夫君既身任天下之重，尤须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心，效学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此古人所训。窃愿世子夫君谨记之！”

曹丕心想：“不料仍是迂腐之至旧说，扫兴之至！”他立即放开拥抱的双手，脸上完全无法收敛不悦之色；却只见甄氏仍然用深情而期盼的目光，凝视自己。是呀！毕竟还是有着多年夫妻之情，甄氏也不可能忘却初婚时的甜蜜，难舍儿女情长。

曹丕立即想到自己世子之位的巩固，还须仰仗甄氏，马上换一副面孔，对甄氏虚与委蛇，敷衍几句，就离开了。甄氏望着丈夫的背影，不由得发出深长的喟叹！

此后，甄氏与李夫人、阿秀私谈。说到此事，李夫人说：“阿妹之言，发自肺腑，情深义正；而世子夫君所念，唯求早登大宝。彼此之情怀，如秦越之阻隔，岂可通也！阻隔益深，他日世子夫君登大宝，窃恐皇后之尊位，阿妹不可得也！”

甄氏说：“我既不惮发此语，则唯求义理之正，而不求尊位之荣也。”

阿秀问：“魏王既爵位封王，人臣之极矣！汉帝乃世子之妹夫，何得占取皇位？”原来曹操杀汉献帝皇后伏寿，又先后将三个女儿曹宪、曹节和曹华，送给汉献帝，都为贵人。后汉宫中，贵人地位仅次于皇后。曹节接着充皇后。

李夫人说：“魏王阿翁自称愿为周文王，则世子为周武王，以替汉祚。况世子称帝之夙愿，早已急不可耐矣！”

阿秀说：“然则阿嫱既生嫡长子阿明，正妻之位，如何可动摇？”

李夫人叹道：“万事无可逆料也！”

甄氏说：“人生在世，荣华富贵如浮云。我不求阿明他时为九五之尊，唯愿此子为长安一布衣，得以温衣饱食，足矣！”她接着长叹一声：“然而天地之间，得以温衣饱食者，又有几人？天下苍生之苦，又何可言也？”说完，又流下泪来。

李夫人动情地说：“阿妹真心服膺孔墨之道，何人堪比？可敬可爱之至！可惜吾等皆苟全性命于浊世也！”

曹丕回到城南家宅，当然首先向郭姬报告特大喜讯。郭姬立即在席上行肃拜礼，说：“贱妾恭贺世子夫君，窃愿他日取代汉祚，早登大宝！”

曹丕眉开眼笑，说：“知我者，唯汝也！”

郭姬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甄夫人之言是也。世子之立与废，只在魏王阿翁一念一言之间。自今而后，世子夫君尤须小心恭慎，更加于前矣！”

曹丕发出会意的笑声，说：“自后尤须汝出谋划策，辅我之不逮。”

郭姬说：“贱妾何德何能，倘得裨补世子夫君之万一，亦荣矣！”

两人精神亢奋，竟嘀咕到半夜。曹操还活着，按照古代的孝道，当然必须恭祝父亲健康长寿，讳言父亲的身后事。但两人此时得意忘形，已根本不忌讳什么是孝道，就是私密畅谈曹操死后各种安排和打算，真恨不得他能马上就木。商量的重点，就是如何对付曹彰与曹植两个亲兄弟，又是典型违犯古代所谓悌道，曹丕也根本不忌讳白天所说“敬遵父母之命，钟爱子文与子建”之旦旦信誓。

郭姬说：“必先去其羽翼，丁仪、丁廙兄弟，乃眼中钉也！”

曹丕说：“丁氏兄弟自杨修死后，已与子建息交绝游，况其父与魏王阿翁交谊甚深，何理杀之？”

郭姬说：“斩草不除根，逢春必发。臣罪当诛，而天王圣明者，顺矣！可将其全家男口悉诛，女口悉留，以示天子宽恩，而断子绝孙，逢春必无萌矣！”

曹丕赞叹说：“此言甚是！”

绝顶聪明的郭姬透彻地理解和把握了曹丕，什么事都会畅言无忌，但是关于甄夫人，她自认为是首要敌手，却绝无只言片语。

再说辛毗，他回家后，对女儿辛宪英说及此事。

辛宪英也是个有见识的才女，她叹息说：“魏其不昌乎！”

辛毗反而不解，问道：“汝何以有此说？”

辛宪英说：“良禽择木，良臣择主。阿翁不幸身处乱世，初事袁本初，非其主，复事魏王。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者，不可以不戚；主国者，不可以不惧。本宜戚戚然，栗栗然，却欣欣然，至喜之欲狂，何以能久？魏祚不永，可预卜矣！”

辛毗感慨多时，只是叮咛女儿说：“此语出汝之口，入父之耳，万不可外泄也！”

十月，汉献帝正式发表，以五官中郎将曹丕为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