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着痕迹地往秀凤的位置瞟了一眼,桌上没有秀凤的位置和碗筷,秀凤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她低眉顺眼地站在后面,像个不会说话的花瓶。
像是突然又有了底气似的,陈婆挺直腰板,突然道:“宅子大了,家里人少,有些规矩,我得和大家说一说。”
这显然就是副本的关键规则,众人纷纷打起精神,听这个老妇人道:“最近村子里头有些不太平,天黑以后家里就会锁门,到天亮才开;如果要出门的,天黑以前记得回来。”
荆白突然道:“没回来会怎么样?”
陈婆转过头,像看孩子般冲他一笑,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我老婆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知外面的事?全是一片好心,为你们安全罢了。”
见无人反驳,她又慢条斯理地道:“倒是有些家里的事情,还得和你们提前道个不是。三天之后就是寿宴,这几天夜里秀凤都要备菜,如果有些动静,还请大家多包涵。”
秀凤往前站了两步,柔柔弱弱地向众人施了一礼。
荆白马上想到了昨晚听见的秀凤剁肉的声音和歌声,心里一沉。
这一家子果真没有一个是人,那么秀凤昨晚剁的,是不是……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个没有碗筷的空座上。
说来也奇怪,在“塔”里的时候,休息的那三天并没有口腹之欲,但进了副本就会有饥饿感。昨晚从进来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荆白现在倒是真饿了。
桌上全都是清粥小菜,看不出什么异常,再加上老太婆所说的两条规则都有关夜晚,荆白料想白天的食物应该没有问题,索性端起碗吃了起来。
有了冬瓜汤的前车之鉴,坐了半天,这桌上也没有一个人动筷,荆白拿起筷子,就成了全场第一个进食的人。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有人脸上甚至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即便是万里挑一的好容貌,也无法掩盖荆白是这个副本污染值最高的人,众人的目光里五味杂陈,有人甚至怀疑他疯了。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小恒也默默端起了碗,开始进食。
余悦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想起自己在试炼副本不听大佬言吃亏在眼前的前车之鉴,心一横,索性也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的室友耿思甜见他也开吃,疯狂跟他使眼色,满脸写着“你疯了”?!
余悦摇了摇头,端起碗大口喝粥。实话说,秀凤手艺是真的不错,粥熬得稠密,透出一股米香味,连桌上的小菜也是鲜香适口。他吃得胃口大开,还拿勺子给自己添了一碗。
两个戴着瓜皮帽的男人也在吃,说实话,看他们毫无表情的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食欲,他们却十分坚定地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动作十分规律。
老妇人吃了两口,眼睛绕着整张桌子转了一圈,满含深意的目光转过没动筷子的谷宜兰、周德昌等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几位贵客,怎的迟迟不动筷子,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秀凤的手艺?”
被她提到名字,一直站得端端正正的秀凤竟然打了个寒颤。她一言不地走到前头跪下,头深深垂着,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单薄的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谷宜兰脸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颜葵原本肚子就咕咕叫,见余悦吃得头也不抬,更觉饥肠辘辘,便低声问他:“这饭真的能吃吗?”
余悦嘴里还在嚼,闻言含糊不清地道:“能吃吧!还挺好吃的!我反正跟着大佬来,他吃我也吃。”
上的老妇人见众人交头接耳,干瘦的脸一下子挂了下来,面沉如水地道:“诸位远来是客,我虽敬你们几分,但究竟虚长你们些辈分。有长辈在桌上用餐,你们却只顾着叽叽喳喳说话,成什么体统!”
她语气极为严厉,这一呵斥,连带着跪在地上的秀凤都肩膀一抖。众人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开口,餐桌上一瞬间静得像一潭死水。
之前交头接耳的人并没有荆白,但陈婆这番装模作样只让他觉得滑稽她不让别人说话,自己不还吃着饭吗?
荆白也没开口,只朝陈婆手里的筷子投去一瞥,脸上露出几分嘲笑。
面皮苍老的老妇人被他看得脸色一黑,“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放下。
桌上的气氛松解了一些,谷宜兰和颜葵见状,索性也拿筷子吃了起来。
周德昌和吴怀这对室友不知是不是对那碗冬瓜汤的印象过于深刻,还是实在失了食欲,始终不敢真的吃饭,只拿筷子在碗里虚虚地扒拉几下,企图敷衍过去。
陈婆老得鸡皮鹤,一对细长的眼睛倒好使,她似乎留意着餐桌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见周德昌和吴怀装模作样的情状,冷笑一声,阴沉的目光转向跪着的秀凤:“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进了陈府这些年,我管你教你,尽心尽力,你还是这个死样,孩子生不出来,活也干不好!现下连个清粥小菜也不会做,叫客人下不了筷子!还不快去向客人赔罪!”
秀凤伏在地上,浑身抖,陈婆骂她时,她的头也没抬起来过,直到陈婆说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苍白而清秀的面孔上满是泪水。
陈婆对她没有丝毫怜意,见状,脸上嫌恶更深,斥道:“你还敢哭!成天丧眉耷眼,好像谁对不起你似的,成什么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