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快进来。”湛兮也没有要跟他详细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又进去了,姚鹏举无奈,只能跟在后边,努力忽视有人的书房居然取名“咸鱼居”这件事情对他造成的精神污染。
“你且和我大致说一下玻璃工坊的交流大会的情况,”湛兮说着,搬出了一大沓纸,“这些就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关于未来玻璃出口的展计划!”
“国舅爷,您这是?”姚鹏举惊讶地看着他,“闭幕大会,您不到场了么?”
“应该是去不了了,”湛兮摇了摇头,说,“我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小太子的生辰礼物。问题不大,我已经将东西都写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想必你们再开个十天半个月的会,一定能领悟我的意思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方向——高端市场。”湛兮开始翻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和姚鹏举说道,“外邦的玻璃,正如我们的瓷器。稀少的才珍贵,故而我们的瓷器到了外邦,会受到贵族的追捧。而如果我们的玻璃想要进入他们平民百姓的日常起居,抢占低端市场的话,可能性有没有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远航运输,如此薄利,再怎么多销也无法盈利。故而,我们只能让我们的玻璃,成为贵族们的身份象征。”
湛兮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抽出一张纸,指着上边他画好的某个名为玛利亚的圣母画像,说道:“没有任何情况,能让一个普通人,比一个虔诚的信徒更愿意为自己的神明花钱。”
姚鹏举震惊地看着那个金碧眼的外邦人的画像:“您的意思是……”
“没错!”湛兮冲姚鹏举眨了眨眼睛,“就和你想的一样!产品尽量往他们的审美情趣,亦或者说,直接向他们的宗教靠拢!比如这幅画,我们不是已经掌握了好些个颜色了么?打磨出铁片,让其弯曲勾勒出神像的轮廓,继而逐块浇筑不同颜色的玻璃……”
姚鹏举终于明白这幅神像为什么被细细密密地切分成那么多块了!
他看着湛兮,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话来。
湛兮挑眉,笑了:“你看什么?”
湛兮指着圣母像:“这是他们神灵,但只是我的生意。”
“神明当真有那么重要么?祂们坐在神台上,俯视芸芸众生,凡俗生灵的生老病死与他们何干呢?唯有为百姓请命,为天下奔走之人,才当得上是人民的神灵!”
“至于他们,”湛兮指了指画像,轻笑出声,“都是生意。”
湛兮还没有把话说绝,我们只是卖具有高端审美情趣的艺术品,成本就在那儿,收割的是富贵得要流油的顶层贵族阶层。
哪有他们自己人坑自己人那么狠辣,直接无本万利地向底层平民百姓兜售“赎罪券”呢!
******
姚鹏举好像陷入了某个光怪6离的幻境中,他看见有漫天诸佛,言说要塑金身,他看见有哀哀生民,白骨露野……
最后这怪异的旋涡,扭曲成湛兮振聋聩的一句话:“都是生意!”
“外邦、本邦,于祭神一事上,又有何差距呢?”姚鹏举问。
湛兮道:“那差距可太大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这一堆,就是我们未来的市场计划,你且和其他玻璃工坊的人继续开会去,对于此次交流大会所商谈出来的关于‘专利’问题的合约,将有工部的人负责……”
湛兮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而姚鹏举却似乎还在纠结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国舅爷,我们如何才能让百姓明白,填饱自己的肚子,比为神像塑造金身更重要?”姚鹏举忽然问。
湛兮整理资料的手一顿,而后回眸看了他一眼,笑道:“当然是让他们填饱肚子之后。”
姚鹏举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地呢喃:“我不明白。”当让他们吃饱肚子之后,他们才能明白自己吃饱最重要,这是何等荒谬的悖论!?
“唔,怎么说呢,”湛兮坐在案牍前,手指开始摩挲桌面,“这么说吧,当让他们填饱肚子之后,没有了饥饿这项对生存最可怕的威胁,他们才能拥有对知识的渴望。而当他们能如同现在的你一样,掌握知识的力量,观览古今诸事,聆听圣人训言,他们便能勘破‘诸事皆可寄托于神灵’的迷障了。”
“所以,云翼,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因为你在做的是,让这些尚未能拥抱知识的百姓们,可以填饱肚子……你距离你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姚鹏举今日又被湛兮打了满满一身的鸡血,抱着资料往回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瞧见了桌面上放着的红色信笺……这是什么?婚礼的请柬吗?
思及昨夜祖父的告诫,某些迫在眉睫的事情正压在身上,宛如巨石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姚鹏举忽然觉得怀中的资料很重很重,他的心更是开始不断地下沉。
难道说,非要成亲不可吗?
******
送走了姚鹏举后,湛兮慢悠悠地进宫了。
让人意外的是,永明帝和曹穆之说一皇子在东宫,还说他们今日召上官无病进宫来玩了,这会儿应该都在东宫和狗子玩耍。
可湛兮到了东宫,却现一皇子和太子并上官无病都不在,只有青雀狗和於菟狗在精美的大笼子里热情地朝他“汪汪汪”。
湛兮在空荡荡的东宫晃荡了一圈,当真没现三个小朋友的身影:“哦豁!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你们两个来告诉我,太子和大虫儿呢?”湛兮随意揪出来两个太监。
那两个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话都没说,冷汗先下来了。
湛兮一看这神色,便知道事情不对劲,脸色倏地冷了下去:“他们去哪儿了!快说!”
原先他还以为这三个小孩子晓得他进宫来了,是在跟他玩躲猫猫呢,现在一看,哦豁~他们瞒着他不知道去干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