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拐杖已经被炸成了碎块,身边原本完好的土墙也坍塌了大半,站立的地方虽然没有夸张到有一个大坑,但也是明显凹陷了一块。周围飞扬的尘土被自然的微风扬起,在这狭小的巷子里打转,让众人的身上都盖了一个土色的壳。
温星火盯着那老婆婆,先是上下打量,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猛地挣开秦光霁搀着他的手,大步上前,一下子攥住她的衣服:“你为什么会有她的东西?!”
秦光霁本是担心温星火一时冲动才追上他的脚步,听到他这句话后却是愣住了:“什么?”
他这才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面前这位老人。她的脸被灰尘蒙住,看不清五官,浑身上下十分狼狈,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凸显了她身上的违和。
秦光霁的目光死死跟着老人的脑袋,在她干枯的发丝之中,一个亮白发饰格外显眼——那是温星河的东西。
不仅如此,当秦光霁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老人耷拉的耳垂上时,他的瞳孔陡然一震。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耳钉,是属于越关山的耳饰。
“嘶……”秦光霁忽然感觉手心出现一阵剧烈的刺痛,用眼角余光扫过后才发现,是那个原本只剩下一点浅色痕迹的妖气检测咒又一次显露出了鲜红印迹——这个老人显然不是普通人。
秦光霁脑中飞速运转,登时便想到了越关山和温星河的失踪。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秦光霁厉声喝道,悍然拔刀,迅速越过温星火,以一个常人难以反应招架的速度将刀尖抵在老人的咽喉之前。
然而,老人却要比他更快一步,在秦光霁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她的发丝的前一刻,她便如鬼魅般后撤一步,轻轻松松躲过了秦光霁的威胁。
“呵呵呵呵……”老人的笑声像是一架老朽的车轮,带着锈迹斑斑的刺耳。
“不必担心,”老人完全无视秦光霁和温星火的愤怒,一边弯腰捡起她拐杖的碎片,一边道,“她们都还活着。”
甚至没给他们留下一刻喘息,她便接着说道:“她们只不过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你们这些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地方。”老人的眼睛反射着奇异的光亮,短暂地驱散了其中的浑浊,显出混杂的漠然与隐蔽的敌意。
“我们这些人?”秦光霁抓住这个语焉不详的字眼,“你指的是哪些人?”
老人却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她手握拐杖,忽然直了直腰,迈腿走出浅坑,步履矫健地走到阴影之下的另一个角落里。
“不许走!”温星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牵制道具,迅速甩向地面,将老人完全笼罩在下面。
秦光霁亦是拿出他的工兵铲,精准掷到老人脚边,铲柄铲身皆是能倒映人影的亮色,带着独属于金属的冰冷:“别给我打哑谜,在把话说清楚之前,你别想跑。”
老人的眼里竟是出现了一点嫌弃,倒是真的没强行突破,转过身道:“我本无意伤她们,此事也与你们无关。”
“不过,既然你们能找到我,那也便是天命。”
“这是属于她们的试炼,”老人的神色变得激动了些,话也老神在在的,“是上天对她们的考验,如果她们能顺利脱身,那么她们就是崇高的希望。”
“但如果……”老人轻哼,“她们就是卑贱的泥。”
“至于你们,”老人瞥了一眼,话中尽是轻蔑,“还是趁早滚蛋吧。”
“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说罢,老人紧紧握住自己碎成三截的拐杖,双手一翻将拐杖修复完好。
她用力将拐杖杵在地上,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她什么意思?”秦光霁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墙角,偏头问温星火。
“不懂。”温星火亦是摇头。
但只有一点非常清楚——她的实力远比想象的要强,不论是手雷还是屏障,对她来说都毫无用处。
若说她是敌人,那她完全不必他们解释温星河与越关山的去向。但若说她是友方,她却也是亲口承认了是自己把两人拉近难以逃脱的困局。
她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秦光霁还在思索的时候,温星火那边倒是有了进展。
“我看到我姐了!”温星火一手攥着温星河的发圈,一手拿着一个道具,激动喊道。
“怎么样?她们人还好吗?”秦光霁当即放下思考,忙凑过去询问。
温星火眨眼的频率有些快,他坐在半堵土墙上,将通感的道具暂时放下,双手环在胸前,沉思片刻,缓缓道:“那老人说得对,这的确……是我们无法进入的世界。”
温星火叹了口气,一点点转过身。
他拉起秦光霁还在流血的那只手,轻轻将温星河的发圈放在他的手心。
在黑色的发圈染上鲜血的那一刻里,秦光霁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片……如同炼狱一般的炽热火海。
矿井之下(8)
火舌贪婪,仿佛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能冲破屏障,将窥探的人整个吞入腹中。
秦光霁皱眉,吞了口口水,顶着浑身好像被火焰炙烤一般的不适,目不转睛地搜索着这片火海,企图在其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轰隆——
伴着越发高大的火焰,原本屹立其中的木制房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如同垂垂老矣的巨兽低头赴死。
被灼烧成碳色的房梁砸落在地,溅起大片火星,落在各处,点燃了更多的草木,也点燃了……草木从中,两具早已没了生机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