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六、七岁的金少女遭遇到某种神秘诅咒,这种魔幻事件瞬间激起了我久违的好胜欲。我打开了压箱底的魔法教科书,可翻遍之后也未能找到与之相似的情况。
我逐渐显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很快这样的情绪状态便被爱丽丝所察觉,于是她又拉起我的手,安慰着我可怜的自尊心。她说并不祈求我能解除她的诅咒,即便不能出声音,她也能痛快地活下去。
我想说的是,她作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无知少女,还是低估了我的阅历。人类的魔法现今已经展到仅凭一个细胞培育出整个组织,从而修复对器官的永久性损伤之程度,而这其中蕴藏着最悠久、深厚底蕴的,也许那些专门传授源力知识的神圣修道院了,帕拉丁修道院正是我年少时完成学业的地方,那里有可以帮到她的朋友。
因为瓦尔基里生海怪被肢解躯体的事故,这座城市已经变得不安定,于是我加快了搬家的心里建设,并向她提出了前往帕拉丁山的想法。虽然她总是微笑着向我传达了她并不在乎诅咒能否解除的意思。但我察觉到她那微笑的表情中隐藏的着一丝忧郁,认定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在意的。
帕拉丁圣山位于奥兰王国东南地区的边境线上,那是令全世界职业骑士都心驰神往的地方,距离瓦尔基里的海边有五百多公里。爱丽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收拾好东西,与我一起启程了。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一路上所到之处、所闻之事,不是即将饿死的饥民,便是军队和官员强制抽调壮丁补充前线的人伦悲剧。查尔斯国王是个残酷且富有野心的君主,他亲手开启了奥兰与科维尔,两国之间长达十七年的战争。
孤男寡女的二人,在路上遇到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有很大程度上是爱丽丝的美貌所致,事实上即使换上犹如村姑的朴素打扮,她也很难不让男人动心。我一路上尽量低调行事,因为害怕会吸引到传说中的“执法者”,但是到了必须果敢的时候,那也不得不让紫罗兰圣剑沾染恶人的鲜血。天气越炎热了,等到月季花开满枝头的时候,我们总算行进到了这座闪耀神山的山麓地带。
我踏入了阔别三年的修道院,与三年前的孤身一人不同,这次身边还带来了一个容貌美丽的少女。学院中的很多地方面孔都已经不再熟悉,他们出于不了解的原因,会误认为我们是情侣,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哀歌!”戴着单片眼镜、顶着一头白,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青年,一见到我便给予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眼前的白青年是我在学生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与修行圣骑士科的我不同,他修行的是完全的法师科。他名字叫作“五月仙”,实际上只有二十四岁,之所以满头白,据说是研究契约魔法的一场实验所致,而他研究这个领域,正是最接近诅咒系魔法课题的存在。
我开门见山地向五月仙说明了此行的来意,希望他能找到解除爱丽丝身上诅咒的方法。只是有一个和其他路人一样的地方,他也将少女误认为是我的恋人,并表示我真的很会挑女人,我对他说的这一切不置可否。
正因为他误会了我与爱丽丝的关系,因此他才答应得更加干脆,毕竟这件事情对他而言也算不上轻松。这天半夜,皎月照映大地的时候,我和他如约翻进了修道院的藏书室,开始寻找可能会有解咒之法的典籍……
藏书室是帕拉丁修道院最为禁忌的地方,只有降临节和复活节的日子会向拥有一定修为的学员开放。我与五月仙趁着午夜时分,在守卫们第三次换班的空档闯入,然后我们需要在凌晨三点前最后一轮换班之前设法出来,否则在第二天清晨保洁人员进屋打扫,现我们之前,我们都将没有逃离的机会。
如果直接从守卫的值勤期间冲出,一定会遭到对方的追击,而圣地的守卫们一旦察觉到我没有编制,便会立即招来“执法者”。
什么叫作“执法者”?神圣教廷认为已经没有正式源力职业编制的家伙没有资格再使用从源力修道院学来的技能满足自己的私欲,当然出于紧急避险性质的自卫,以及人们普遍认为的善行则则不在此列。所以我的理解大概是,当一个失德的圣骑士做出违反禁令的举动时,他们也可能会派遣修为更高的强者来执行格杀指令,而这就是所谓的“执法者”。
遗憾的是,在“执法者”的问题上,帕拉丁修道院显然已经与神圣教廷达成了共识。
我们只有四个小时的查阅时间,但由于没有良好的阅读习惯,我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坚持下来,很快便无聊地打起了瞌睡。意识逐渐陷入了模糊,于是任由睡意袭击了我。
意识恍惚之间,我居然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海滩,这是一个朝阳初升的早晨,成群的海殴在蓝天下哀伤地号叫着,好似谱出一伤感哀凄的情歌。我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纤细单薄的金身影,带着凄凉绝望的表情,迎着寒风缓慢朝大海走去,那分明不就是爱丽丝吗?
于是我紧张地朝她大喊,让她不要再继续前进,因为大海意味着深渊,隐藏着无数的危险。可她好像压根没听见我的呼喊,娇小单薄的身体在我的目光中逐渐萎缩,最后竟化为一堆淡青色的泡沫……
“爱丽丝……”我尖叫着惊醒,幸好那只是南柯一梦,却只听见我的好朋友五月仙用兴奋的声音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
我揉了揉双眼,才看清楚他手里捧着的书籍的是那本《越人类理解的生物》。他兴奋将书籍翻到了某一章节,指着书中的内容道:“一定是它了,祈愿者!”
我忙接过书籍翻了起来,越看却越皱起了眉头……
祈愿者是生活在海洋中最黑暗的地带,与传说中的海神一样神秘而强大的存在。据说她平时以海中女巫的姿态存在,用权力与欲望引诱人类或其他海洋生物,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易。而女巫最喜欢拿走交易物品的方式,便是向受害者种下诅咒,品尝着对方怨憎会、求不得的惨状……
“她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怎么会和祈愿者做交易?”看完了书中的介绍,我不禁疑惑道。
“祈愿者是否真实存在,学术界还没有定论呢!”五月仙解释道:“只是她这种情况与这个传说最相似,也许她的身份……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你有办法解除诅咒吗?”我焦急地追问,唾沫星子都已经飞出来。
五月仙摸了一把脸,摇了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很想说有……但是这姑娘身上的诅咒。显然不是人类所能记载和触及的了。”
我的心情失望到了极点,听到他的宣判,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麻木了。也许察觉到我的不快,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我说的没有办法是绝对层面上的,人类没有解除这种未知诅咒的能力,但是……”
“但是……”我急忙问道。
“代偿理论!”五月仙摊了摊手道:“我的导师卡特海森堡的研究课题,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代偿理论?那不是一种禁术吗?”我顿时表现出一副急切的样子,想知道它有什么奇特之处。我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这是一种被神圣教廷严格禁止的黑魔法罢了。
五月仙长叹了一口气,表示如果想知道详情的话,就让我随他去一处地方。我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同意了……
然而离开藏书室后,夜色下的我们来到的地方居然是修道院的后山墓园。跟随他一直走到了伟大的源力术士“卡特海森堡”的简朴墓室,连盗墓贼都不想光顾的那种简朴。
五月仙从墓碑后方的暗格中掏出了一张残破的笔记本递给了我。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导师的笔记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他用郑重其事的语气告诉我:“如果不是看到你真心喜欢那个姑娘,我是绝对不会帮你这个忙的。”
我充满感激地接过了笔记本,开始了翻页,而他则是仰望着灿烂的星空,“想听听它的故事吗?”
他似乎没等我的回复,便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老实说这点挺让人讨厌的。不过结合笔记上的内容,我也算逐渐了解到一些内容。卡特海森堡是当代最著名的诅咒学理论专家。大约十二年前,他提出了一种解决疑难诅咒的万能方法,即“代偿理论”。
卡特海森堡认为,解除魔法诅咒需要了解该诅咒的效果是依据什么原理或规律而产生的。通常情况下人们都难以找到诅咒产生的规律,那么就不可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是如果可以采取某种方式使诅咒的力量分解到复数个体之上,那么即使不能解除诅咒,但也可以大幅度削弱诅咒的力量,使之无法达到残害生命的程度,这便是“代偿理论”。
卡特海森堡不仅提出了理论,还花费大量的心血进行实验,并取得了一些初期成果。当年该理论的诞生一时轰动了学术界,甚至被部分人称为“16世纪最天才的设想”。
可不幸的是,代偿理论的方式却是建立在需要其他人替受诅咒者承受痛苦的基础之上,神圣教廷认为这种理论严重违反了生命道德,尽管卡特一再表示,代偿一定会建立他人自愿的前提下。可他的理论一旦转变为现实并得到普及后,自愿与否的问题又岂是他能左右的?
于是,象征着人类最高度正义的神圣教廷的领导者,当时的教皇格利威尔二世,宣布了“代偿理论”是邪恶黑魔法的事实,并下令让卡特停止一切相关研究。卡特当然试图反抗过,但是遭到了圣殿的圈禁,数年后便郁郁而终。
“导师的死另有原因!”五月仙压低了声音,脸上的哀伤却不言而喻:“其实他完成了二体代偿实验,证明了代偿理论的可行性。”
二体代偿是最初级的代偿,是指一个人替受诅咒者承担一半的诅咒力量。五月仙告诉了我更进一步的真相。卡特之所以热衷于代偿理论的研究,正是因为他有一个年幼的小女儿,沾染上了森林之母的诅咒,寿命相比正常人少了23。而卡特最终也达到了他的目的,他用二体代偿实验,成功分走了他女儿的一半诅咒。
“难怪他不到五十岁就去见了上帝。”我恍然大悟,随后急切地问道:“这的确是一个万金油的好办法,虽然只有二体代偿,但若用在我与爱丽丝身上,会有什么效果?”
“从表面上看的话,那姑娘的诅咒只是没了声音,也就是诅咒力量攻击或压制了语声能力。按照代偿理论的描述,被分走代偿的诅咒理论上会减半。也就是说,”五角仙笑道:“她可能会恢复声音,但或许……你们俩都会口吃。”
“闭嘴!”我猛地推了他一把,随后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道:“借我用几天,回头请你去圣弗朗西斯科,老亨利的酒馆……”
“用呗,我要是不肯借的话,就不会拿出来了。到时候你要是抱得美人归了,别以为一顿酒就能混过去。”
我难得做出了嘻皮笑脸的样子,心里暗想着能有这样的朋友,也算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