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淙微微仰头,五万人的目光追随着他,台下举着对讲机的导演拇指按住开关,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全体准备,六、五、四——”
舞台的上方,即归海淙的头顶,是十六名精心挑选的舞者,穿着雪白的羽衣,绘着华丽的妆容,在夜色下如同十六只敛着羽翼蓄势待发的白鹤,静静地等待展翅时刻。
终于安静下来的场馆内,五万名现场观众、上千万守着实时直播前的粉丝以及后台无数盯着监视器的工作人员眼中齐齐流露出紧张和期待的神色。
“三、二、一!放!”
倒计时停止,序幕就此拉开。
十六只仙鹤凌空踏雪,如轻云出岫,羽衣携着风声,音乐恰到好处地奏起,氤氲白雾从舞台四周升腾,团团围住了中央的归海淙,将他衬托为乘鹤而来的仙人,飘然出尘。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惊艳,比彩排时还要更震撼更盛大!
仅仅是一个开场,就引得无数观众眼含热泪。
仙鹤翻飞,精美的羽衣在雾中穿梭,时而绽放,时而收拢,音乐渐入佳境,为了营造神秘感而散开的追光灯也徐徐聚拢,归海淙的歌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他唱的是那首《北海》,音色舒缓,神态松弛自然。
一切都如他梦境里的一般,静谧美好,只是一个月前的揭园从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身份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观看这场精心准备的五周年纪念演唱会。
“我男神也太帅了!”宋成予激动地挥舞手里蓝色的应援棒,扭头看向一旁平静中甚至透着一丝迷惘的揭园,“多亏了你,归海才送我们内场前排的门票!爱死你了!”
清冷的夜色被无数蓝色的灯牌点亮,将揭园的侧脸线条勾勒得既清晰又迷人,黑色的瞳孔反射着大海的光,仿佛两种不同的色彩完美融合,又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热情相拥。
揭园只微微抬眼就能望见熟悉的一张脸,从陌生到熟悉,从仇视到爱慕,似乎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又似乎花费了他的一生,毕竟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将要结束。
他是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醒来的,白墙灰砖,天蓝的窗帘还有雪白的被子,上面印着蓝字“平川市人民医院”。
熟悉到他有一瞬间在想:那段兵荒马乱又跌宕起伏的时光会不会只是他躺在这张病床上做的一场梦?
然后一觉醒来,无事发生,他还是他,归海淙还是遥不可及的归海淙。
直到宋成予兴奋地举着两张门票冲进来高呼:“揭园!归海的经纪人给我们送门票了,他邀请我们去看五周年演出!我的老天爷,太牛了!”
对上他雀跃不已的眸子,他那颗不上不下悬在半空的心忽地就落了回去:就算是一场梦又怎么样,他大梦一场,尝尽了酸甜苦辣,也看遍了终他一生也未必能看到的风景。
这便足够了。
台上的人歌声清远,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夜色渐浓,而月如银钩,唯有揭园一人,心不在焉。
所有人都觉得此刻站在高高的舞台上,浅唱低吟的归海淙令人心动,挪不开眼。
可只有他知道,那个躺在树林石头上闭着眼轻轻哼唱的归海淙有多让人温暖,比阳光更加明媚,比云朵更加好看,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更加……让他心动。
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应该用来形容他,又都不足以概括他。
揭园沉浸在自己向远方发散的思维中不能自拔,直到四周的音乐声慢慢停止,台上的人举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咳。”
这么一声把他给惊醒了,也引来了台下几万人的不解。
归海淙一向走高冷不接地气的路线,演唱会很少跟粉丝互动,更别提像这样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于是,几万人齐齐仰头盯着舞台中央的归海淙,一时间,整个体育馆里鸦雀无声。
归海淙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地垂下视线,正对上无数期待又好奇的目光里最明亮的一束,他忽然就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在那一刹那找到了自己的航迹云。
那是他走过的方向,也是他将要继续走下去的方向。
“今天是我出道五周年的纪念日,大家应该都知道刚刚那首《北海》是我的第一首歌,也是我自己作词的一首歌,所以喜欢我的人都自称贝壳,因为你们就像沙滩上的贝壳一样听着海的声音,但是你们或许不知道,在你们睡着的时候,大海也会悄悄地爬上沙滩去偷看你们。”
“在大海的心里,你们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所以今天在这里,我想和你们分享一件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的事。”
“我喜欢上一个人,并且真诚地想要和他共度余生,我很高兴,也希望你们能为我高兴。”
他的声音和往日有所不同,依旧郎朗如明月,却平添了少许人情味,好像伸手就能够到那一弯明月似的。
站在聚光灯下,没有预告,也没有铺垫,他就这么简单直接地宣布了自己的恋情,可随着话音落下,现场却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那些接受不了的粉丝情绪激愤,大吵大闹之类的。
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愤怒,又或是伤心,总之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连归海淙自己都觉得现场寂静得有些尴尬了,握着话筒的手松开又收紧,打算说些什么时——
“你幸福就好!”一道带着明显哭腔的年轻女孩的声音骤然间响起,在一片安静的体育馆里不断回荡。
归海淙不由地一愣,随后整个场馆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