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沙上愣了好半晌,叶月才回过神,颤巍巍地蹲下来,准备收拾那被他遗留下来的满地凌乱。
玻璃相框实在摔得太彻底,她没有理会那些碎片,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捡起了尚算完好的照片。
那是一张四格相连的大头贴,是某次路过一台韩式拍贴机时,她硬缠着练梓奕,半拖半拉地逼迫他陪自己拍摄的。
当时练梓奕满眼都是拒绝,却还是抵不过她的撒娇攻势,被她硬塞上猫耳朵,留下了耻辱的纪念照。
后来拍完了,他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逃出了拍贴机,至于留念的大头贴更是寧死不肯收下,最后照片就都落到了叶月手上,一张被她放在钱包里,另一张则特别买了个相框裱起来,放在客厅的柜子旁,也算是情侣间的纪念。
可是这样甜蜜的回忆,却在今天被他毫不留情地摔碎了??
他走得那么乾脆,甚至在听见碎裂声时,都没有回头或停下脚步的意思。
这样不留半点馀地的绝情,竟让她第一次从这个待她向来宽容的男人身上,看见了曾经伤她至深的周明毅的影子。
练梓奕总是说,是周明毅伤害了她,她不能总是替他找藉口开脱,将两人之间的问题全都归咎于自己;但是今天对她脾气的并不是周明毅,而是一直对她百般忍让的练梓奕。这是不是说明了,她真的糟糕到无可救药,所以就连练梓奕都再也受不了她?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犯错的人就不是周明毅,而是她自己?
是不是无论重来多少遍,遇到多少不同的人,只要她还是叶月,她就总会犯下同样的错,总会成为被丢下的那一个?
脑袋里的思绪乱作一团,她也一直没有动作,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的大头贴。
良久,她忽然站起身,以一种几乎是逃避的姿态快步走进厨房,然后仿如被下咒一般,打开冰箱就开始做菜。其专注的程度,简直像是魔怔了。
她就这样在厨房呆了好久,直到一个卖相精緻的三层便当在她手上渐渐成型,她才恍然露出了一个状似安心的表情,然后极其小心地,将便当放进了冰箱。
*
这一夜,叶月几乎完全没有睡着,只是不断在床上翻来滚去。
直到天际的亮光渐渐照进卧室,她才一个鱼跃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衝进厨房拿出昨晚精心製作的便当,异常慎重地将它放进保温袋里。
事实上,昨晚她也试过打电话给练梓奕,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起来过。即便她传讯息过去,他也是不读不回,将她无视得相当彻底。
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过了一整晚了,就算他再生气,总也该消火了吧?这时候给他送个用心度百分百的爱心便当,应该就没事了。
努力给满心不安的自己打气加油,叶月拿起保温袋,甚至都没检查诸如钱包或手机等出门必备物品便离开了家门,匆忙的模样几乎可说是方寸大乱。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练梓奕竟已在她心里,佔领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她焦急地想要将这份心情告诉他,但是当她赶到他的办公室时,却被他遣来的护理师挡在了门外。
「那个??小月??不好意思,练医生说他今天不见客??」
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见客?连我也不见?我算是『客人』吗?」
「练医生是这么交代的??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忙,不然你就先回去吧?」
「我不!」
叶月一甩自己的长,一半是出于不忿,一半则是因为昨晚悬而未决的衝突着实教她心焦,不管护理师好说歹说,她就是硬要站在练梓奕的办公室前,说什么都不肯让开。
最后,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敞开,但甫触及男人的视线,本来还有些盛气凌人的叶月顿时就畏缩了一下。
她又??做错了吗?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还来不及深思,那厢练梓奕已经张口。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
「我叫你不要拿生命安全开玩笑,现在你挡在这里,妨碍我们工作,同样也是拿别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的嘴巴张开又闔上,然而囁嚅了许久,终究没能在他漠然的注视下,道出任何解释。
末了,她只能反覆唤着他的名字,空着的右手也像是想要挽回什么似的,尝试拉住他的衣袖。
「阿奕??」
有那么一瞬间,练梓奕的黑眸里似乎闪过了一抹疑似心软的神色,但是他终于只是闭上眼睛,略显疲惫地对他俩的关係下了最终宣判。
「你暂时不要来医院找我,我们这段时间也不要见面了。就??分开冷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