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让女儿装病,无非就是想看看能扯出多少人来。祖母甚至没来看过女儿,就笃定女儿一定得了重病,迫不及待的要从娘手上夺权……”崔禾狠了心,又添了一句,“这次是女儿有运气,如果说女儿没有运气真的喝了那碗药,爹爹是不是真的就同意祖母主持中馈,然后把娘晾在一边呢?”
这就是上一世,造成一切悲剧的开始。
谈起这些问题,崔禾的话语中,不免多了些悲哀。
崔弘益注意道了崔禾的表情,连忙对自己的女儿保证:“禾姐儿,是爹爹错了,是爹爹错了,你别跟爹爹置气。”
崔弘毅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问题,文氏与其说是在算计林氏和崔禾,倒不如说是在算计他:“你说是你祖母做的,可有证据?”
“女儿没有证据,但是娘有。爹爹不妨好好和娘说说,娘一定会告诉您的。”崔禾笑笑,“不过女儿知道,娘一定会让此事传遍整个王都的。”
“因为爹爹是皇上的近臣不是吗。”
“禾姐儿!”崔弘毅表情凝重,“这种话不要乱说!”
老宣国公是嘉善帝的老师,崔弘毅曾经与他关系莫逆。
但嘉善帝登基后,屡次对平北王府出手,崔弘毅察觉到嘉善帝的多疑,也意识到了老国公爷不许宣国公府除世子以外的人入仕的原因,甚至不允许自己的独子崔旭入仕。
现在还有个平北王府挡在宣国公府前面,若平北王府倒了,下一个肯定是宣国公府。
嘉善帝多疑,那内宅不稳对宣国公府来说反倒是利大于弊。
“女儿只是说说而已。”
崔弘毅听崔禾这样说,想起老宣国公来。
崔禾出生并不足月,林氏差点难产而亡。文氏说崔禾命硬,甚至不允许崔禾的取名带“木”字旁。
那时候老宣国公还在,在林氏与文氏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老宣国公也说过类似的话。
“知明,你说皇上是怎样的人。”
知明是崔弘毅的字。
林氏向来是尊重老宣国公的,老宣国公做主让崔禾取了禾苗的禾字后,就再没谈论过此事。老宣国公自觉亏欠,担心家里的仆妇怠慢崔禾,故此几个孩子中,他陪伴崔禾的时间最多。
老宣国公三年前去世,崔弘毅记得老宣国公在世时无数次地感叹:“阿禾是最像我的孩子,直来直去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现在崔禾话语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崔弘毅别管内宅的事,这样的事以前有,以后也会有,但是希望他能够相信林氏,别被外人挑拨了去。
崔弘毅看着崔禾透亮的眼睛,揉了揉眉心道:“禾姐儿,你让爹爹好好想想。”
他不管内宅的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老宣国公娶文氏,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文氏的父亲是朱州长史,母亲是个商女,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宣国公府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时老宣国公的妻蒋氏刚死,又只有崔弘毅一个儿子,盯着老宣国公继室位置的人并不少。
尽管崔弘毅已经是世子了那又怎样?内宅的事情怎么说得清楚?
最后老宣国公选择了文家文氏。
文氏不聪明却很识时务,至少在老宣国公在世的时候,对崔弘毅都还算过得去,不然也不会给老宣国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文家搭了宣国公府的线扶摇直上后,文氏想要的就更多了,老宣国公在世的时候还有人能压着她,老宣国公逝世之后,她的性格也变了很多。
崔弘毅始终惦念着文氏是老宣国公的妻子,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禾也没指望一来就能说服崔弘毅,但崔弘毅既然说了自己要好好想想,她也点头道:“爹爹放心吧,阿禾没事。娘那边只要您说清楚了,娘肯定会理解您的。”
“放心吧。”崔弘毅笑着摸了摸崔禾的头,离开了崔禾的屋子,站在院子里缓了很久,才回到了清木院。
林氏板着脸替他更衣,崔弘毅与她坐在床边说了些心里话。虽说林氏还是板着脸,至少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怒气冲冲了。
崔禾起了身,紫竹替她披上衣服,崔禾轻声问道:“爹爹来扶风院的事传出去了吗?”
“嗯。”寒菊回答她,“奴婢刚看见老夫人身边的杜鹃跑进了吉寿堂了。”
崔禾望向窗外,叹道:“兰娘,可惜了。”
寒菊不明白崔禾在说什么,还想问问,紫竹对她摇了摇头。
崔禾注意到紫竹和寒菊的小动作,解释道:“兰娘既然愿意帮祖母,那无论成功或是失败,祖母都必须保住兰娘的亲人,不然以后怎么会有人帮她做事?”
“若是我真的病重,娘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还真有可能就这样再也找不到兰娘的家人。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已经过去小半天了,该查的多半都查到了。娘肯定已经知道兰娘的家人都在哪里当差了,毕竟兰娘来府上的时候,娘查过她的身世。”
“既然是清白的家世,那么祖母的收买就是入府后,手段多半是收买。那么现在就只有两种情况了。要么兰娘衷心祖母直接自杀,娘就会对她的亲人下手。要么兰娘将真相说出来,那么祖母一定会对兰娘的家人下手,娘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兰娘的亲人。”
“就这两种可能而已。所以我说,可惜了。”
寒菊嘴唇微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紫竹问道:“三姑娘,那为什么老夫人要让李太医的侄儿给你配药呢?既然她已经收买了兰娘,直接给您下药不就成了吗?干嘛要暴露李太医的侄儿已经为她所用的事实呢?听李太医说,药物也开得并不重……”
紫竹刚说完就明白了,一怔:“原来如此。因为开得不重,又是白身,就算三姑娘真的出了事,查下来这个药物也算不上毒药,最多说是庸医而已。”
寒菊瞪大了眼睛:“老夫人为什么这样做?三姑娘和国公爷哪里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