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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1页)

姜白榆之所以能够这么平稳地看待,除却他在不经意间触摸到了宋纪的心理外,他本身也是一个无论到了什么地步都能够泰然处之的人。

而与姜白榆的平和不同,宋纪这段时间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太好。大抵是让姜白榆见过了自己最卑劣的一面,宋纪在他面前也不再做出那副伪善的温和模样,因此有时候与对方共处一室时,即使男人一言不发,也会让姜白榆生出被某种凶残的野兽扼住咽喉的错觉。

那只潜伏在山洞里暗自觊觎的凶兽终于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那眼神分明恨不得把圈在领地里的猎物一口吞尽,但是又仿佛在顾及着什么一般,迟迟不肯下手,因此只能在领地的周围焦躁地徘徊。

不过姜白榆做事时很专注,很多时候及时察觉了宋纪的目光也没有心思去搭理,更别说眼下两人的关系格外微妙,除非必要的时刻,他会尽量减少同对方的交流。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某种奇异的默契,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几日。

虽然表现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陷入了某种僵局,位于赌桌上的两人彼此各居一端,都不愿向对方低头和让步,似乎都要坚持将这场赌局坚持下去。

宋纪在赌姜白榆的心软、赌他留下的可能。

姜白榆也在赌。

然而他手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赌注,有的只是在那些上流权贵看来最不值一提又缥缈如浮云般的“爱”,但他赌下的并不是自己的真心——

他在赌宋纪的“爱”。

以宋纪的情智,不可能不明白姜白榆那晚的举动中透出的意味——要么放任我自由,要么接纳我的毁灭。

即使以姜白榆的心性绝不会作出所谓玉石俱焚的举动,但宋纪也并不敢去赌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更遑论,所毁灭的也许并不止□□,还有心灵。

姜白榆提前告知了宋纪未来发展的结果,并向他抛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而迫使他做出决定的,就是他在交往之初所允诺姜白榆的——

“真心”

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都绝对属于上位者的人,早在这场博弈的最初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交出了主导权。

而这场较量结果的揭示事实上并不需要很久。

第四天的中午,宋纪似乎有要事外出,而姜白榆照旧待在房中看书,彼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宋纪在进门前只会敲三声示意就打开门锁,而这座宅子里姜白榆尚且还没有见过其他人,见门外的人迟迟没有进来,似乎并不知道房门的密码,姜白榆在心生疑惑的同时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而门外的人几乎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敲门的声音变得越发急促,对方甚至还隐隐有了要撬门的趋势。

姜白榆顺着声音起身,走到房门前的时候,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姜白榆听见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回忆起那似乎是秦枝的声音。

“宋纪!”

记忆中那个明媚大方的女人眼下出离地愤怒,那道曾经面对姜白榆时清亮爽朗的女声因为压抑着怒火的质问而显得有些不稳,“我以为这事儿是假的,但直到我去小榆的学校查过他这几天都没去上课,才知道……”

“宋纪,你疯了,你真的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听见宋纪的名字,姜白榆一顿,准备输密码的手停在了半空,宋纪并没有避讳过在他面前输房门密码,因此姜白榆很轻易地就能打开房门。

但他没有。

眼下的状况,他突然出现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

而被秦枝质问的那个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缓缓开口:“这是我的事儿,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现在自己离开,我可以不计较你今天到这来的事儿。”

男人的态度似乎将秦枝惹怒,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后不可置信地开口:“我原本以为你很清醒——”

“宋纪,难道你想成为你父亲、甚至是你祖父那样的人吗?”

秦枝缓了缓,又说,“你现在停手,你和那孩子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挽回。”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轻飘飘地就为秦枝今天的行为画上了句号。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回应那句“停手”还是那句“还能挽回”,秦枝只能从那隐隐透着偏执的语气中,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清这个相处多年的友人。

“……你会后悔的。”秦枝失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往后的话姜白榆没再听清,因为自那以后门外的气氛就陷入了死寂,再过不久,秦枝似乎是对宋纪的态度失望,没等保安来到,就自己转身离开。

虽然看似没头没脑地闯了这么一通,但秦枝并不觉得自己一无所获。至少从刚才的照面当中,她能够意识到宋纪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双阴鸷的眼睛昭示着他并非一个终于将合心意的猎物放入笼中的猎手,而是只深陷囚笼、即将束手就擒的困兽。

她知道自己今天带走姜白榆的可能微乎其微,之所以冒险来这一趟,大部分还是为了试探宋纪的态度,至于其他的,只能尽力劝上一点是一点。

从今天的情形来看,或许那个孩子,会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点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姜白榆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秦枝同宋纪是好友,但是这次的事情男人应当也和手底下的人下了死命令,也不知道秦枝费了多大的劲才闯进来。

或许是为了他,又或许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无论如何,他都发自心感激对方。

秦枝走后没多久,姜白榆察觉到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动作,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伸手用力一推,将打开一道缝隙的房门用力阖上并用身体抵住。

在察觉到外面的人似乎有再次将门打开的冲动,姜白榆先一步开口,冷声唤了对方的名字,“宋纪。”

“你听我说。”

姜白榆素来不是性子强硬的人,然而此时他不过微微降下语调,却显得格外冷硬而难以接近。

门外的动作在刹那间平静下来。

这几日,除了学习,姜白榆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

宋纪的心理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变,但姜白榆也绝无可能向他低头,从此以后只乖顺地待在他的身边,听凭对方安排自己的人生。

生在原野里的榆树,远比其他任何植物都更要向往自由和独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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