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抬手随意摆动了两下,静默许久后才沙哑着嗓子道,“你们先回去,厚葬了他。”
侍卫还欲再劝敏之,却在见到他摇头示意后,终于缄默着抱着连衣上马返回,一袭队伍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敏之站在湖边无神地凝视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心在一瞬间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自己……
一阵微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水露清香缭绕进敏之鼻尖,心在刹时有着一丝沉淀。
深吸了一口气,敏之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复,脑中不断的回想着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所有事情连接在一起,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从柳笙开始,这一切的事情就像是被人操控一般,有次序的一项项进行着。
敏之闭上双眼,在心底将前后所有的事情串联,逼迫自己认真分析这每一件事。
五人离去,柳笙、长孙无忌、贺兰敏月、上官仪、连衣,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一个的死去,自己都在场?!
霍然睁开双眼,敏之浑身一震,一种仿佛濒临死亡的错觉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扩散开。他怎么会忘了……那个人,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敏之转身走回路边,翻身上马,双腿一蹬马肚,朝着回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敏之回府时,风若廷正抱着婉儿从牢中回来,见敏之神色慌张,忙上前问道,“公子,发生了何事?”
婉儿跟敏之相处数日后,也不似从前那般畏惧他,如今瞧着敏之远远走来,笑着朝他张开双手道,“敏之抱我。”
敏之僵了许久的脸总算扯开一丝笑意,伸手抱过婉儿时,风若廷这才看清他墨色的长袍上渗着团团血块,心一慌,顾不得婉儿还在他怀中,拉了敏之的手就去查看,“公子受伤了?”
未免吓到婉儿,敏之压低了声音回答,“不是我的,是……连衣的。”
风若廷这才放下心来。他本就不甚喜爱连衣此人,现听闻敏之无事,也不管连衣如何,笑道,“公子没事便好。方才属下回来之时,见宫中来了人,想来现在该是在府中等候才是。”
敏之也不知这个时候宫中来人是为何事,让风若廷带走婉儿后径直去到厅内,果不其然见天后身边的青儿正站在一只瓷瓶前静赏,听见脚步声,回头望着敏之莞尔一笑,掬身行礼道,“贺兰敏之殿下。”
敏之几步走到上位坐下,点头示意青儿就坐后,问道,“青儿姑娘亲自前来,难道是有何要事不成?”
“正是。”青儿斜坐身子再行一礼,也不含糊,直接道,“天后娘娘让奴婢来接上官婉儿进宫。”
敏之神色一凛,沉默无声。气氛一下子凝结了。
青儿抿唇浅笑,眼尾却挑着一丝强硬,“贺兰敏之殿下,天后娘娘早已知道您私留上官家的血脉,却一直未有指责。不过,这孩子毕竟是上官家的人,留在秦王府始终不妥,不如让青儿带她入宫,教她诗书礼仪,常伴天后娘娘左右,岂不是比在秦王府更得善终。”
一席话说的敏之毫无反驳之力,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善终”,摆明了是强制敏之答应送上官婉儿入宫。
敏之沉吟片刻后,想着上官婉儿将来的命数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太子李弘。
“好。”敏之颔首应允,“明日我亲自送上官婉儿入宫,面见天后娘娘。”
青儿笑容益发灿烂,起身朝敏之弯腰恭敬掬了一礼后,转身退出了秦王府。
敏之坐在原处久久不曾起身,直到风若廷进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公子。”敏之抬眼看向风若廷,那温雅的脸庞透着坚定的柔和,心底微有感动的道,“若廷,你真不回承嗣哥哥身边了?”
刚说完,一下人匆忙来报,“公子,武承嗣公子来访。”
脑海蓦地浮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也不知怎的,心中莫名一悸,起笑道,“快请。”
下人退出,少时,武承嗣走了进来。
一阵缭人心脾的澹澹熏香从他走过的地方旖旎散开,那双皓如明月的眸子里溢动着暖暖笑意,一步走上前拍着敏之的肩头道,“本该早些时日来见你,只是你府中事务颇多,我也不好过来叨扰。”扭头看风若廷也在,武承嗣一怔,随即笑言,“我说怎么最近不见风侍卫,原来是到敏之弟弟这儿来了。”
敏之让了座,又命风若廷一同坐下,这才道,“府里确实事情不少,但哥哥能来瞧我,我更觉高兴。”
武承嗣眼底笑意不断,问了敏之身子如何,又聊了些闲话后,才正色道,“敏之弟弟,实不相瞒,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弟弟商议。”
个中争斗
等下人敬了茶后,风若廷带着其他人一并退出门外。
敏之含笑的看着武承嗣,问,“承嗣哥哥今日特意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武承嗣静静打量着敏之,这是他回长安后第一次这么认真而仔细的端详着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那个纨绔贵公子已有了天壤之别。
“敏之弟弟,”武承嗣一手抚上敏之的手背,冰凉的指尖带着抹抹寒意传至敏之的心底,“今天才发现,敏之弟弟真的变了许多。当年我离开长安时,你站在城楼上看着我离去的样子……”武承嗣轻笑摇头,脑中浮现出那张有着高傲睥睨神情的隽美容颜。
敏之摸不准武承嗣今日来的目地,但见他眸光温柔,不由得心一暖,笑道,“当年敏之不懂事,累着哥哥在西北吃苦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