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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頁(第1页)

「沉月。」庾叔亭在車中低沉地出聲提醒她。

桓瑾之一碰到婦人便全身不對,嚴重時便起疹子,甚至臥榻在床。庾沉月一直壓著心思不敢放開了說出來,也是擔心桓瑾之會因為她僭越的親近而不適,屆時她一個女郎自然更加難堪。

但是今晚庾沉月比之前更大膽了些。她對於桓瑾之的認真,是無堅不摧的一股信念。

庾叔亭覺得,即便她真一頭撞上了南牆,怕也是不會回頭的。

他正無奈地長嘆著,桓瑾之淡淡地看了眼馬車,對庾沉月道:「庾兄在喚你。」

這分明又是託辭,但庾沉月沒來得及反駁,或者將阿兄勸回去,桓瑾之長嘆了口氣,他走近了一步,距離又縮短了一些,身後飄搖的幾盞燈籠,將這個美郎君的臉映襯得仿似珠璣美玉。

這麼直面地相對,讓庾沉月的呼吸緊了一些,她忐忑地看著他,桓瑾之忽然動唇,語調亦跟著凝重起來,「沉月,你的心意桓瑾之都明白,但我也只能說,謝卿垂愛。」

他一句話讓庾沉月立時花容失色地倒退兩步,倚著馬車喘氣了兩聲,她冷靜地看著他,「瑾之,不要這麼輕易拒絕我,你是因為這些天桓九郎的事情所以才……」

「不是。」桓瑾之疲倦地揉著眉心,他的腰間斜插著一根碧玉色的竹簫,瘦骨蕭然的模樣,很有幾分倦意和頹唐,但生生又更多了孱弱秀美,「與任何人都無關,沉月,我心中有了人。她是那支頭簪的主人,想必你也知道了,她還是那日我與人作賭輸了,在橋上荒唐討要髮簪時認識的。」

庾沉月哪有心思聽他說這個,她只是定定地沉默地盯著桓瑾之,她唯一想從他臉上看到的,就是因為說謊而生的不自然,可是最後失望透頂,她苦澀而又悲哀地相信,原來她念念不忘了這麼多年的桓七郎,心裡真有了別人,而他們不過一面之緣,她竟已一敗塗地。

車中的庾叔亭探出頭來,他對庾沉月伸出一隻手,「罷了沉月,上車吧。強求不得。」

何況天色實在不早了,沉月是他父親的心頭瑰寶,再遲上些時辰,庾叔亭自己便免不了被訓。

庾沉月沒有糾纏不舍的意思,她跺了跺腳,便咬著唇跳上了車,車夫走回來將馬車緩緩地駕走。

到離開桓府大門遠了,一直沉默的庾沉月猛然撲到庾叔亭身上,嚎啕起來,「阿兄……我那麼做為了什麼啊……阿兄……」

「我戀他那麼多年,為了能配得上他,我學習那麼多辭賦文章,我想做建康第一才女,只是為了能有機會嫁他為妻啊,他為什麼視而不見,還歡喜了旁人……阿兄,我難受……」

這妹子平時做事一直大而化之,但實則粗中有細,女兒家的心事又細膩又敏感,早就察覺到桓七郎可能真有了喜歡傾慕的女子,但一直壓抑著不肯說,現在是得到求證了,唉,她這個嬌蠻的妹妹撒起嬌來,庾家上下可沒一個人能招架得住的。

庾叔亭撫著自己妹子的背做安慰狀,心裡卻慢慢尋思起了別的。

桓瑾之說某日他與人作賭輸了,所以在橋上見到一個女郎討要頭簪……他一驚之下掩住了唇,這件事還是他自個兒推波助瀾的,只是當時真沒想到桓瑾之會對那個女郎一見傾心。

他猶疑地看了眼抽噎不止的庾沉月,最終決定讓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不說,否則,他只怕往後都不得安生了。

「沉月,這天底下的男人太多值得託付的,既然桓瑾之無意,那咱們以後不理會他便是了,阿兄給你物色一個好的,他定比桓瑾之俊美十分、聰明十分、體貼十分的。」庾叔亭為難地哄著自己妹子。

庾沉月嗔怒地白了他一眼,從他懷裡撐著手臂起身,用絲絹抹乾了淚痕,方才還淚流不止,轉眼又雲銷雨霽似的,笑靨生光地撥開車簾往外伸出頭去吹風。風裡吹回來的聲音,已隨著馬車多了幾分顛簸:「阿兄又在說笑了,這世上找不到那樣的人的。」

何況,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要。

因為那些都不是桓瑾之。

庾叔亭沒轍了,只能百依百順地道:「那你要愚兄如何你說出來,愚兄都替你辦成。」

說實在的,平日裡庾叔亭對她哪有眼下這般殷勤?庾沉月烏黑圓潤的眼珠一轉,便覺得,她這個阿兄定然是做了什麼對不住她的事情,想討好她來著。她俏臉一沉,哼哼唧唧地不理他了。

只是隔了老久又半是惆悵半是自信地說道:「我倒是真想見見瑾之的心上人,她如果沒有綺貌玉容,怎麼配得上瑾之?我倒真想見見,她比我美在何處。」

庾叔亭張了張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原想告訴她,她那位瑾之可是連人家面也沒見著便傾心了,哪裡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綺貌玉容」,又想著自己的妹子已然灼若芙蕖出淥波、是個大美人兒了,建康城便沒見著幾個女郎容色比得了她的。

可見人家桓瑾之壓根不看重美貌這個外物。

庾叔亭一路安慰誇讚庾沉月,灌了無數迷魂湯下去,才堪堪將她勸好了回到庾府,庾沉月也是入了門才知,原來今日宮裡的韶容夫人來庾府下了帖子,請庾沉月的母親庾蕭氏明日入宮參宴。

據說不單是庾家,甚至謝家和桓家的幾位夫人也都接到了這位韶容夫人的帖子。

而這位韶容夫人,則是近日被皇帝從宮外走馬納妃帶入皇宮、如今恩寵正盛的一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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