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眼望去她只觉十分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值班的主任医生倒是很快认出了来人,“老师您怎么来了”
老者拍拍他肩膀算是打招呼,随后越过他径直走到俞九方身前。
“俞总。”
俞九方同他点头致意,“您一路赶来辛苦了,里头躺着的是家妹,目前情况可能不太好。”
“好,我先去看看。”
事关人命,老人一秒都不耽误,穿上隔离服便进到了观察室,一旁的主任医师虽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却也赶忙换好衣服跟了过去。
护士转而冲着俞九如问道“你是病人的直系亲属”
俞九如立马点头应是。
“你也是ab型血”
“对”
“我这儿刚收到血库消息,目前ab型血库存告急,你先跟着我去抽血。”
那种迫切想要做些什么,却十分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让俞九如有些茫然。在听到护士的话后,他眼前一亮,像是抓住根救命的稻草,急匆匆就要跟着她去抽血。
“不行”
俞九方一把拉住他,皱眉道“他有重度低血糖不能献血。”
“哥,我没事。”
“别拿自己身体胡闹。”
俞九方脸上满是不赞同,“你在这儿守着,我跟她过去。”
在俞九方离开后,观察室外顿时空荡了许多,被留下来的三名保镖尽职尽责地守在一旁。
角落里,6明辉半坐半蹲,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俞海怀里抱着的孩子。三姐俞孟茗则低着头一言不。
俞九如沉默地站在原地,难以遏制的愤怒过后,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席卷而来,将他的心吊在了半空中,上无所依、下无所靠。
“少爷。”
俞海怀里抱着奶团子,面露担心地看着他。
俞九如弯下腰,安静地瞧着那个跟猫咪一般大的小家伙,片刻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他温温软软的脸颊。
小孩兀自睡得香甜,并不知道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与他血浓于水的母亲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俞九如心中一滞,喉咙阵阵涩。他低下头,额头抵在俞海肩上,声音里带着俞海从未听过的不安。
“阿海,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没事的,少爷,没事的。”
俞海心疼得厉害,却也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毫无意义的字。
他年长俞九如六岁,在十一岁那年被接到了俞宅,算是半陪半看着俞九如长大。上一次见到他这么难过,还是在俞母过世那段时间。
但孟秋彤死得突然,连抢救都来不及。他更多的是逐渐接受母亲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即将离去却束手无策。
俞海明白俞九如此时的无助,正因为明白,他知道所有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也只能暗暗祈祷,希望俞孟芪平安无恙。
对于生死大事,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感觉。如果预感作数的话,那么俞九如现在的预感很不好,不好到让他甚至开始害怕。
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他想要伸手去抓,却怎么也留不住。
明明和姐姐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铁门,却像是天各一方。她方才说的每一个句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如同幻灯片般在眼前一帧帧闪过。
俞九如前世是个弃儿,生得孤单活得孤单,临到终了也死得孤单。
在戏班子里当学徒那会儿,但凡不出戏的时候,他就去买张比脸盘还大的白面饼子,蹲坐在人声鼎沸的集市口,一呆就是半天。
他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嘴里喊着爹娘,拽着他们的袖口要这要那,被父亲母亲揪着耳朵训斥,看着兄弟姐妹追追逐嬉闹,“咯咯咯”的清脆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