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上至兵部尚书,下至各路转运使司、台谏,多达一百三十余人,忙坏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天下百姓看着,悠悠众口难堵,这便成了大盛史上第一次自下而上引的肃清贪腐的大案。
掌军国机务的枢密院同知、掌管国家财政的三司使,也就是“计相”,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此刻都垂手而立,静待前线的来报。
不知何时,一缕碎金的晨光钻出雾霭云层,直射进大殿内,宰相张阑抬手遮了遮晃眼的阳光。
阒然间,私语声忽地消失。
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挡住了那道久违的阳光。众人缓缓转头朝那道身影看去,被夺走了呼吸。
跨过门槛,盔甲铁靴踏过大殿上的青砖,出铿锵声。
陆潇年就这样踏着每一个人的心脏走到大殿正中。他手上提着一个滴着血的绸袋,血腥味已经散开,不少人眼神开始惊慌。
被血溅满的盔甲已看不出原本的金色,陆潇年掀开自己的面甲,环顾了下四周。
“好久不见,诸位。”他缓缓开口。
畏惧、惊慌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只听咚地一声,陆潇年一松手,那褐色的包袱掉落,在大殿上出清晰的回响。
“我来向皇上复命。”骨节分明的长指将虎符举在手中,环视了一圈。
“陆、陆潇年……你、你不是死了?”
说话的是枢密院使康贾忠,他声音颤抖,几乎惊软了腿。
“差一点,康大人见到的鄙人的头不过是为了迷惑敌军。”
“那、那你前两日去哪了?怎么不出兵?!”
一声轻笑。
“因为绕到匈奴身后,费了些时间。”
陆潇年收起虎符,凄冷长眸半挑着,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康贾忠被看得胡须震颤,肥硕的双肩开始抖。“这不、不可能……”
陆潇年取下腰间的弯刀,捏在手中把玩。暗金腰甲被披风遮挡了一半,但愈显得他身高腿长。他唇边延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令人心底生寒。
“关于此战事后会有人呈上军报。我此时前来,是来找大人算笔旧账的。”说着陆潇年足尖一抬,一脚将那包袱踹了过去。包袱不偏不倚,撞在康贾忠的腿上散落开来。
一颗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级赫然显露出来!
“我陆家军险些饿死在安邑,这还得谢谢康大人在背后放的那把火啊!”
康贾忠浑身一瘫,面容失色。“你、你你休得胡言!”看着脚边那颗狰狞的头颅吓得连连倒退。
他想不通这人明明已经人头落地,是如何能摇身一变上了战场,又是如何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的!
陆潇年不紧逼,只是冷冷望着他,字字铿锵道,“我陆家三代,以血肉之身筑起的高墙,就被你们这群蠹虫啃噬一空。现在高墙倒了,还是要我陆家来给你们收拾。
“你以为一句不承认就抵得了我龙武卫战死的弟兄,抵得了安邑饿死的百姓,抵得了我枉死在狱中的父母了吗!”
最后的一句低吼令人汗毛直立,康贾忠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后面窜上了脖颈,而同时一股热流顺着裤腿流下。
陆潇年轻嘶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纸血书,单手抖开,贴到宰相张阑的脸前。
那是安邑郡守死前写下的手书,上面将贿赂枢密院,按康贾忠命令构陷陆潇年的罪证写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假的,不要信他!我是……”康贾忠疯了一样扑向那张阑企图抢走那封血书。
忽然一抹金光闪过,康贾忠刹那间不再说话。
像被定住的傀儡,只有双目凸出地瞪着陆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