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他便出门转了转,阿瑶埋怨他不顾及自身伤势,成泽只是笑。
“想来?阿瑶姑娘常年跟随青松道人修行,未曾留恋过附近美景,”他道,“我近日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姑娘想看看吗?”
夜幕低垂,银汉迢迢,他牵着阿瑶的手,悄然踏入了林间小径。
四周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月色如练,透过树梢间的缝隙落在他青衫之上,少年言笑晏晏,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她。
忽而微风拂过,带来?点点亮光。成泽指向?前方,只见林间深处,数不尽的萤火虫自腐草中升起,像是坠入凡间的繁星,亦或是上元时节放飞的花灯,随风而起,渐渐盈满夜空。
阿瑶惊叹不已,直到成泽问她才回过神来?。
“我所在的宗门是天下第一大宗,有许多更美的景象,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一人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一人目的不纯城府极深,从两人甫一见面之时,就注定了阿瑶输得一败涂地?的结局。
后面青松道人又?劝过几次,但阿瑶已铁了心要随成泽出山,无论如何都劝不动。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跟他走?”青松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们?这种众星捧月的天才,在宗门里什么?美人没见过?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不过是看上了你的浮生若梦罢了!”
扮演阿芸的是容潇,她自然不可能如剧本中那样?跪拜青松道人,只是虚虚弯了弯腰:“他说他会真心待我,师父,阿瑶心意已决。”
“你要是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别怪我以后不认你这个徒弟!”
容潇懒懒应了声,抬脚就往外走。
青松道人到底是狠不下心,在她即将迈过门槛时又?喊住了她。
“你师父我英明?一世,没想到晚年居然教出如此糊涂的徒弟……罢了,众生皆有命数,这既是你的劫,为师总归是拦不住的。”
“但你要谨记,你天生比常人多开两窍,故而我收你为徒,教你修行,所求不过是希望你把我的浮生若梦传承下去……但此法莫要贸然使用。”
容潇回过头,与他遥遥对望:“为何?”
青松道人抚着胡须,纵使他身为专业演员有很?高?的职业素养,此时也差点笑场。
他连忙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我也不知道,作者没写。”
观众席哄然大笑,段菱杉刚喝下去的茶尽数喷了出来?。
“这他妈谁写的剧本?也太出戏了吧——”
玉衡轻轻鼓掌,眼含笑意,转向?身侧的洛菁:“洛师妹,这便是我同?你提过的思?瑶。”
洛菁点点头,道:“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只有程昀泽缄默不语,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
他叫来?许小五,低声嘱咐了几句,许小五面容顿时严肃起来?,急匆匆离开了大殿。
戏剧下一折,是成泽与阿瑶的新婚之夜。
“且说那阿瑶姑娘,一心相?随成泽少侠出山,施展出那招‘浮生若梦’,让陷害成泽的同?门心生愧疚,自己道出真相?,最终被宗门囚禁于后山之中,再难掀起风浪。
“咱说书?人这边一说,诸位看官您且听好,就在那成泽公子接任宗主的大好日子,天空湛蓝如洗,正是喜鹊登枝、鸳鸯戏水的良辰吉日——那两位,一个是英俊潇洒的成泽公子,一个是如花似玉的阿瑶姑娘,终于喜结良缘,携手共赴大婚之喜!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婚房中处处皆是喜庆的大红色,新娘凤冠霞帔
坐在床头,盖头晃动间隐约可见含笑的唇。
窗外笙歌悠扬,烟花直冲天际。新郎身着一袭大红锦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
但新郎本人却是懵逼的。
剧本里确实有这个情节,排练时他们?只是念念台词走个过场,给方言修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亵渎大小姐。
他下意识看向?容潇,轻声开口:“大小姐,要不我们?……”
“——夫君。”容潇却粲然一笑。
等等,她叫我什么??
方言修被这个称呼吓得魂都飞了,差点当场给大小姐跪下。
然而下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极尽缠绵地?唤道:“阿瑶。”
该死,是幻境的问题——身体居然不受控制了!
就知道程思?瑶那家伙没安好心!
“时候不早了,”方言修恨得牙痒痒,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但不知程思?瑶使了什么?手段,他无法忤逆幻境的操纵,只能按部就班地?演下去,“我们?该休息了。”
救命,等大小姐反应过来?,不会一剑剁了他吧?
那边容潇内心也是崩溃的,她无法想象这种羞答答的语气?居然出自自己之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盖头低垂,将整个世界染成了朦胧的红色,只能透过薄纱的缝隙窥见周围一角。容潇垂着眼,视野中先出现了一双靴子,越来?越近,然后是垂落的衣摆。
对方在她面前站定,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使是演戏,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观众席的宾客无人发现这里的异状,只是疑惑两位主演的演技突然好了起来?。
“奇怪,”段菱杉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几天没见,他俩感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盖头于此时被人掀开。
容潇眯了眯眼,抬头看向?他,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不似平日那般苍白,及肩长?发被一尊金冠束在脑后,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