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记得自家哥哥那一刻纯粹的眼睛,十岁的小男孩那个时候还在努力笑着不让妹妹担心。
“那就不治了,剩下你一个人,至少还有个房子。”
那些时候晚上总会有人被护士抬出病房,走廊里的小女孩害怕的全身都在抖,哥哥就抱着妹妹,嘴里哄着她。
“洛洛,洛,快快长大。”
那时候苏洛不知道哥哥其实也很害怕,那一次流行病太过恐怖,家里剩下的钱实在太少,小男孩也才十岁,他怕自己也得了病就照顾不了妹妹,又怕自己走了妹妹没人带,就只能学着网上去写遗书,那个时候有时间他就趴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写完作业就写遗书,还不忘记给妹妹写以后每个生日的生日贺卡。
他的遗书上还记了一段话,他的遗照一定要用彩色的,妹妹是小孩子,看了黑白的会害怕。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点点的在这座城市拉扯着生活。
治完病两个小孩子已经花光家中的积蓄,就连哥哥口中那套唯一的房子也已经低价卖掉,哥哥拉扯着变得懂事的妹妹走在大街上,总算是找到一家便宜的小区。
小区连物业都没有,人烟奚落的可怕,草坪上的草都被前一任物业的移走,整个环境乌烟瘴气黄沙弥漫。不过那时候哪还想得了那么多,有的住就已经很不错。
还记得苏洛第一次来初潮,整个裤子都被血染红,那时候苏洛什么都不懂,就哭,那时候苏洛刚上初中,苏起也是上网查了才知道妹妹来的是月经。
后来两个人就分房睡了,记得也是那一天开始苏洛就问哥哥。问他能不能以后偷偷的叫他爸爸,苏起说不行,说自己可是最伟大的哥哥。
后来苏洛也不叫哥哥,就叫他苏起,后来就这么一直叫。
等到苏洛洗完澡出来,苏洛轻轻摇醒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哥哥,让他回自己房间里睡,小房子面积才六十多,但是这些年两人一直住的蛮温馨,餐桌上还有苏洛前几天从别人公司开业典礼那捡来的花。
花开的那般好,想来是有用心打理过的。
苏起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上睡着了,当苏洛摇醒他,苏起还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过了片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停留在2o18年的夏天,苏洛病况还没加重,一切都是好好的,一切都还待开始。
“我复习一下就睡,苏洛你也早点睡吧。”坐在书桌前揉揉眼睛,马上就要面临高考的苏起同学,看着眼前小山般的复习资料愁。
“我把作业拿过来同你一起写。”
两个人便安安静静的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两个人都是尖子生,两兄妹经常互相监督着学习。
写着写着,苏洛便停下了笔,她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自己哥哥的下颌线。
“苏起,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吵架么?”苏洛忽然出声道。
“……”苏起抬抬眼眸,不知道苏洛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
“年纪很小的时候,那时我很讨厌你,要你滚出去,大冬天你穿着拖鞋就跑了。”苏洛撑着腮帮子看着眼前安静的男人,看着他低垂下来的长长睫毛。
苏起拿着笔的手抖了抖,不知道妹妹干嘛突然提这茬。
“苏起,那天你在外面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爸妈把你接回家,一回到家妈妈就给了我一巴掌,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我打小就知道爸爸妈妈更疼你,即使你是领养的。”苏洛的身材很瘦,四肢轻盈,曲线倒是曼妙,她安静说话的时候很可爱,会让人沉浸在她的温柔里。
“可是苏起,爸妈走了这么多年,你养我也养了这么多年,该还的情也还完了,我也可以自己打点零工赚钱了,你还拖着我那么辛苦的图啥呢。”她轻轻的问,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什么还完,这辈子都还不完的。”苏起摇摇头,放下筷子敲了敲傻妹妹的头。“别瞎想。”
苏洛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然后一下扑上来挂住男人的手,这个病弱的姑娘育的很快,柳腰纤细,她的眼睛盯着你看时是那么叫人心动,
“苏起,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我们是彼此心事的靠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么?”
“怎么一下子这么煽情”苏起有些奇怪,他很自然的握住女孩的手,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牵着她的手走过来的,即使她以后病了,但苏起从没想过要离开她。
苏洛将上半身凑过来,她的身姿窈窕,丝间带着洗水的味道,她伸手轻轻将苏起的丝捋到耳后,轻轻捧着苏起的脸,动作温柔至极。“不要跟李瑜兮在一起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不喜欢看到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苏起理智的不说话,妹妹讲到这方面时会变成小怨妇,怨妇是讲不了道理的。
“哥,跟我讲讲今天下午你翘课去见的那个女孩子吧,她有我漂亮吗”苏洛见苏起没回答,双手抱胸的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准备听负心汉解释。
“什么女孩子?就一阿姨,麻烦死了。”苏起面不改色的狡辩。“不过我确实还蛮喜欢她的,她很有钱,还很好看。”
“我们也会变得很有钱的,一定会的。”苏洛轻轻用没穿袜子的小脚踹了哥哥一下,脸上倒是继续笑。“不要骗我啦。你骗不过我的。”
负心汉终于老老实实的讲完今天去见秦暮之的事,两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只要苏洛想知道,苏起都会说的。
只是苏起说的时候做了点艺术加工,并没有说自己去见前世的妻子,而是说自己去见一个网上认识的网友。
苏洛安安静静的听着,她青色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光明闪动,“看来是个很优秀的女生,苏起,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别人了好不好。”
苏起想了想,点点头,他确实眼下没有接触秦家姐妹的打算,苏起有些打算并不会跟妹妹说,这下事情汇报完,功课复习的差不多,明天上午还有课,苏起也有些想睡了。
重要的是今天的苏洛有些奇怪,苏起在她面前总能感觉到一股压力。
小妮子催着哥哥回去睡觉,等到苏起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洛就坐在自家那小小的沙上呆。
她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了很多年,这附近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现在是凌晨深夜,小区里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苏洛安静的看着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在地板上留下各异的阴影,听着饮水机出咕哒的冒泡声,等到苏起的房间里在没有声响,苏洛来到阳台取下哥哥刚刚换下的衬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