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寂静一瞬,动作都停了,刚子站在最前面,压着季雨胳膊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他退开些盯着季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怪异,突然问了句:“平时咋没注意呢?死哑巴长这么白,你是不是个女的啊?”
季雨看清了刚子的口型,紧咬后槽牙,还没来得及把衣领拉回来,又被人扯开,夜风穿堂而过,他浑身都在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刚子笑得很恶心,转过头去跟蒋识君说:“打他多没意思,倒不如把他衣服扒了,让咱瞧瞧到底男的女的。”
蒋识君叼着烟,没说话,居高临下半垂着眼看季雨,不表态,但也没反对。
大约半分钟后,刚子第一个动了手,然后有更多人来扯他的袖口、衣角……
季雨怕极了,也恨极了,疯狂挣扎起来。
“滚开!都滚开!”他想大喊,可喉咙只出几声不像样的怪声。
季雨双手胡乱抓着,不算尖锐的指甲划伤了周围几个人的手臂,刚子是其中一个,气得很了,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
季雨整个脑袋被扇得偏去一边,好半天没回过神。
蒋识君授意过,之前他们是不打他脸的,踹肚子、掐手臂内侧,亦或是别的什么玩法,弄出的伤痕长袖长裤一遮就看不见了。
只有蒋识君弄他脸,但也只是抹点灰,被打完等人走了季雨自己洗洗就没了。
次数多了,不仅是蒋识君的跟班们默认了这个规则,就连季雨默许了。
他不希望爷爷看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身上的伤遮掩一下就过去了,就当做什么都没生过,吊着一口气般地维系他那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左脸颊火辣辣的跳疼,风吹在肩膀上却凉得刺骨。
他紧攥住衣服,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瞪着面前的人。
男生瞧他眼神,又瞥见自己渗血的手臂,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扬起手要扇第二下。
季雨眼皮颤了颤,盯着地面水洼中自己屈辱的倒影,下颌线紧绷。
可预想中的巴掌没落下来。
起风了,水洼泛起层层涟漪,映出模糊的画面。
一只手在巴掌落下之前横插进来,稳稳地攥住那人手腕,轻轻往外一推,男生居然退出去两三步才摇摇晃晃站稳。
风停了,抚平涟漪,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
季雨错愕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寒意凛然的眼眸,心头震颤,本应快垂头的他竟好半晌移不开眼睛。
恰好赶上路灯亮起,男人背着光,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精致合身的米白色衬衫,清隽干净,与周遭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没事吧?”声线磁性温柔,但季雨听不见。
他脑袋卡壳般转得缓慢,读着唇语,慢半拍摇了摇头。
男人定定看了他秒,就在季雨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时,肩头倏地一沉,尚在紧绷状态的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往后躲,但还是没躲过。
男人竟将搭在臂弯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体温尚存,还有股清淡的香味。
借着身后微弱的路灯光线,岑之行认出这个被欺负的小孩儿是早晨上山时偶然瞥见在摘梅子的干净少年,同时也看清了季雨如今的模样。
脸颊瘦削苍白,战战兢兢蜷缩在墙角,色调灰暗,偏偏唇边渗出的那道血痕和领口大片雪白的皮肤刺眼。
很难想象在他来之前少年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