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项目拉投资,斡旋于与虎谋皮的算计中,没日没夜地工作,自虐式地应酬喝酒,他在一无所有里平地起高楼,一手烂牌也打得好漂亮。
后来连顾濯都忍不住笑侃道,这么不要命的搞法,谁还跟你池总争钱挣。
确实没人再敢和他池端争什么,寸土寸金的白人地盘,谈判桌上他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不必再逢迎般切换各种口音语调——不是不会,而是不用。
后来的酒局上,没人的杯敢举过他。
疯狂而奢靡的灰色地带,子弹都得躲着这个名字飞。
“这样的人最适合一坏到底,不应该有任何软肋。”顾屿桐这样评价道。
泼天暴雨。
马上要见到那人了,好好的、有生气的、还活着的,顾屿桐觉得自己理应平静些的,可久别重逢亦或是破旧重圆时,最难控制的就是眼睛。
酸胀生涩。
一眨眼好像就要流出点什么来。
事实上,他确实这样做了。
码头,电闪雷鸣。
即使视线模糊,顾屿桐也一眼认出了前方不远处的那辆二手车。
踩死油门、攥紧方向盘,顾屿桐两眼通红,猛地撞上了池端的保险杠,直接把那辆二手车活生生逼停。
他踹开车门,下车,拉开池端面前的车门,揪着池端的衣襟把人拽了出来:“给我出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把人都派给我,你一个人上赶着去送死吗!”
池端稍一愣,盯着顾屿桐的脸,任由他揪着衣领。
顾屿桐几乎是在吼,他把人抵在车前盖上:“好歹两个字知不知道怎么写,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这样显得特英雄?!难道我特么在你眼里就是个累赘吗?”
说到最后,顾屿桐偃旗息鼓,憋了一路的愤懑在此刻忽然像是开了闸的水,悉数从眼里倒了出来。
池端靠着车前盖,很认真地听完,他俯下头,抬起顾屿桐的脸,用手轻蹭他的眼尾:“哇,我看看,怎么掉起眼泪来了。”
顾屿桐躲开池端想要触碰的手,侧过脸,咬牙道:“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去见池年,你知不知道这是他给你下的套啊?!”
“知道。”池端把人揽近了些,避轻就重道,“我知道这是他下的套,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把你送走。”
他停下来,随后听见顾屿桐吸了吸鼻子。
池端轻笑出声,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只是让人先把你送回去,又不是不要你了。嗯?没有不要你啊。”
“过来我抱。”池端低笑着把人揽在怀里,好声好气地,用那种实在拿他办法的语气哄慰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眼泪说掉就掉呀。”
暴雨里,两人紧紧相贴。
顾屿桐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难言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怔愣半瞬,开口:“……这样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也许吧。”池端没什么所谓地笑笑,“前几年经常有人对我这么说。”
在来码头之前,他吃过退烧药后小憩了半刻钟,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一败涂地,倒在血泊里,濒死之际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睁眼就看见了顾屿桐。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自己。
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双眼,却非要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好像那些血都流自他身上,操心得很。
梦里的痛觉很真实,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中枪后躺在病床上的那三个月。但和那次不一样的是,这回他好像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