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主人便了然了乌贾这创口的来历,但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了句,乌贾苦笑着摆了摆手。
“别一副看死人的表情,我是要死了,可还没死呢,怎么?是不是想说要跟着你们就不会这样了,算了吧,你看你那伤,就知道里面危险,能活下来是你们侥幸,而我这个,只是个意外。”乌贾声音虚弱,可说的话却毫无示弱之意。
“都什么时候了还抬杠,你好好捂着,别说话了,我们一起想办法。”主人蹙着眉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
“省省吧……救不活了……你也千万别对我这么好,我这人最怕自己打自己的脸了,都这幅田地了,我就和你说实话吧,自打你来我们那儿啊,我从心眼儿里就没瞧得上你,要不是美姐啊,我早就把你们都赶走了。”乌贾躲闪着主人的手,声音颤抖着。
“你个老顽固。”主人白了他一眼。
“嗯……这话才中听,别耽误时间了,说正事儿,我在海边找到了这个。”说完,乌贾将满是鲜血的手探向了衣服里腋下处。
主人接过了乌贾递来的红色高跟鞋,太熟悉了,主人和我都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美人儿当天穿的。
“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又找到了这个,我觉得……咳咳……我觉得希望不大了……”乌贾费力地说着,猛咳出了一口血沫。
“不会的,绝不可能,我太了解她了,她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不搅个天翻地覆美人儿也就不是美人儿了。”主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使劲地摇了摇头,与其说是在驳斥乌贾,倒不如说是在打断自己动摇了的信念。
“别……别骗自己了,现……实点儿吧,本来……本来我是打算等你们几天,要是……你们活着出来了,就给你们看看这个东西,然后去给美姐报仇的,可现在……现在……”乌贾已经气若游丝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主人垂下了头,粗声地喘着气。
“用不着伤心,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可……谁都有死这一天……我……啊……我这不就快了么,我不知道美姐……她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但……但我知道美姐她很看重你的,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起,她就一直提你的名字……一直……直到她不在的那天还是如此,我……我……我……”乌贾瞪大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你说……乌贾,我听着呢。”见乌贾越发虚弱,主人猛地抬起头应和,他的眼中已饱含热泪。
“我……我拜托你……给美姐报仇啊!……”乌贾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了出来,然后便再没有了一丝气息。
“乌贾!……乌贾!……”主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可与其说他是在为乌贾哀伤,我更觉得这是由死亡传来的阵阵悲凉,生死之间,相隔未远。
主人的哀嚎声将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虽然和乌贾这黑老头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见他已化作尸体,而主人痛彻心扉,众人无不触景生情,氛围瞬间涌起了一阵酸楚。
阿芙罗拉缓缓地走上前去劝慰主人,可还没等她开口,乌贾腹部的那支匕首就映入了眼帘,她先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然后蹲下身仔细辨认了一番,在确认之后瞬间泪崩。
她跪在乌贾的尸体旁大喊着对不起,涕泪横流,不能自已。其他人也渐渐从她的举动中注意到了那支匕首,石川跑过去劝慰她那不是她的错,可我的心中却突然涌出了拿破仑的金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一片哀怨的气氛中,主人抹去了眼泪,缓缓地站起,他深呼了一口气,眼神决绝地向翘着二郎腿的驾驶员走去,他的表情似要杀人一般,还不到近前,那驾驶员就刚忙放下腿从零件堆上站了起来。
“什……什么事?”驾驶员表情紧张地颔首问,话语间满是慌张。
“说,怎么安?”主人冷冷地说,看也不看他。
“啊?什么?”一下子驾驶员没有反应过来主人的意思。
“告诉我要怎么安装,我要快点把这船祖上。”主人虽然面目狰狞,但并没有叫喊。
“哦……哦,把这个插到背电板上,就是蓝色的那个。”见主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驾驶员如释重负,递上手边的零件,赶忙指了指远处已经搭起的飞船底盘。
主人在驾驶员的指引下来来回回地奔走,似发泄般一刻也不停歇,其他人如受到感召般也收起了情绪,纷纷撸起袖子忙活了起来,驾驶员明显有些应接不暇了,可见我们如此疯狂,他莫名地皱起了眉。
其他人热火朝天,帮不上忙的暴风女却也没闲着,一个不留神,就发现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拉回来了一条狮狸,无需他人插手,开膛破肚生火炙烤一气呵成。
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主人停了下来,可他仍是沉默不语,只是一声不吭地吃着烤肉,那速度简直似风卷残云,在别人刚吃第一块儿的时候,他已经拍拍手又忙活了起来,就这样,三天三夜过去了。
这期间我们用飞船上的燃料将乌贾化为了骨灰,在一个无风天,主人亲自将其撒进了浊海,我真心期望若是美人儿泉下有知,可以和乌贾再次见面。
当然,除了这个,一个外表完完整整的飞船在第三天晚上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组装追平了拆卸的速度,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可大伙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堆零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你他么耍我们是吧?!”马特维双手揪着驾驶员的领子愤怒地大吼。
“我说了我是驾驶员,不是专业修飞船的,我可以再试试的,你对我发火只能耽误更多的时间。”他别过了头,平静地解释着。
“再给你一天,就一天!”这是多天来主人说的第一句话。
“足够了。”驾驶员自信满满地答道。
这晚,我们又睡在了飞船里,石川一个人在外面守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被一阵蹑手蹑脚的移动声吵醒了,我张开眼睛,只见驾驶员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挪向了驾驶舱,我心知不好,大声地咆哮起来,他听到后再不掩饰,飞快地奔了进去。
其他人逐渐被我吵醒了过来,稍作缓解便发现了我狂吠的原因,正在我们摸向武器的时候,驾驶员左手拿着枪搭到了断手的右臂上走了出来,那枪我认识,和萨布利奇当初的一样,是一只光棱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