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渚清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真的很聰明,本。到了我都快不認識你的程度。」周弒青捂上了自己的雙眼,緊緊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當初我就好奇,你為什麼要把錢寧這樣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扯進公爵的遺產糾紛中。現在看來你這一步棋太精明,這顆棋子安插的太好。」
「你利用錢寧的死,撕碎了貴族間粉飾的太平。你先是放出假消息,說王子王妃要來悼念公爵,讓沃拉斯頓露出馬腳,這樣一旦修想要對沃拉斯頓不利,他立即就能抓到前者的把柄,而你知道修一定會這麼做,因為你從薇薇安那裡得知,修急需要土地發展產業,來穩固他的家族地位,用以奪權,所以他會為了公爵的土地不擇手段。」
「修會利用錢寧的死把沃拉斯頓徹底踢出候選人名列,但你也拿準了以沃拉斯頓的性格,一定會魚死網破。修,非死即傷。」
「的確,你達到了目標。修雖然沒死,卻也殘了,沒了行動能力。」
「拜耳收到的,也不是來自沃拉斯頓的信,而是出自你手。沃拉斯頓不關注也不在乎凱薩琳和誰在一起了,有什麼緋聞糾葛,關注的人只可能是你。」
鄒渚清突然笑了:「因為什麼?因為你嗎?」
周弒青面色無波:「不是嗎?」
鄒渚清看著周弒青,笑容逐漸消失。
周弒青接著道:「你引導拜耳發現凱薩琳的情人,因為你知道拜耳精神不穩定,她一定會為此發瘋,你期待著她能夠因此傷了凱薩琳,最好一刀捅死她,然後這兩人一個死,一個入獄後也得死。」
「但因為我的干預,這計劃失敗了。所以你另闢蹊徑,乾脆把人鎖在房間裡,從拜耳的房間裡燒一把火。這樣一來,拜耳必死無疑,凱薩琳房間裡又沒有窗戶,被你鎖在房間裡也難逃死劫,修更不用說,他走路都難,更別提跑。」
「你苦心孤詣,騙了我也騙了所有人。你的卑微低下是假的,諂媚迎合是假的,對我的刻意疏遠也是假的。本,你究竟還有什麼是真的?」
「你殺了人!你殺了四個人!」
「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該死!」鄒渚清的情緒在一瞬間崩潰,他紅著眼,胸腔劇烈起伏,直直看著周弒青,眼底是讓周弒青驚心的滾燙恨意。
「他們一個個……一個個都是罪人!」他使勁推開周弒青,卻因反作用力向後倒去,狼狽地摔在地上。
他努力撐起身子,眼中有懷念:「她那麼美麗,那麼善良,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好的,連花和草都有靈魂……」
「是他們毀了她……」
「河水多冰啊……你知道嗎?她小時候就怕水,河邊都不敢近一步,他們卻逼得她投河。」
「她有過機會的,韋恩想帶她走,他們約好了午夜在碼頭見的,是沃拉斯頓,他開槍殺了維恩。」
「失去愛人,她本就臨近崩潰,拜耳那個瘋子,她派人……派人……」鄒渚清深呼吸,嘴邊的字像針像刀,他哪怕光是說,都疼的要命。
「所以薇薇安跳河了,她死了,這個世界不像她想的那樣,它骯髒死了,壞透了,這片土地是罪惡澆灌出的,她的靈魂要順著河流流向趕緊的地方。」
鄒渚清大笑著搖搖晃晃起身:「他們不該死嗎?派屈克,不該嗎?」
「對了,你是個道德感爆棚的人,你會說,本,罪人有法律來審判,你不應該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我的愛人,我的手在得知她死訊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骯髒。」
「你以為我沒試過報警嗎?克萊爾家族早已不比從前,他們的勢力卻早就越來越大,已經滲透到了皇宮、警衛隊和法庭。我在這些人眼裡不過是個簽了一屁股債的窮鬼,來找他們金主的麻煩。」
「法律不會替她做主。但我會。」
他惡狠狠道:「對,公爵表侄是假的,王子來訪是假的,沃拉斯頓的信是假的。不妨告訴你,就連公爵的遺產,也是假的。」
他暢快地笑,好像要把所有痛恨傾瀉出來:「老弗朗西斯為人仁厚善良,怎麼會把遺產交給那些垃圾、蛀蟲、吸血鬼?他早早把財產交給了慈善基金會,交給了孤兒院,救濟所。」
「這個莊園裡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騙局。」
「我就是要殺死所有人,他們每個人,這都是他們自作自受!自作自受……」他偏執地一遍又一遍重複。
周弒青的聲音很沉:「那錢寧呢?」
鄒渚清忽然停了下來。
「他不算是個好人,但他無罪。」
「沒偷沒搶沒騙,偶爾賭個錢賒個帳,挨頓打也就兩清了。忽然有一天收到一封信,說他是什麼公爵的侄子,他樂壞了,以為自己改變命運的時候就要到了,卻不知道前面等著的是死神你的鐮刀。」
「你說他們有罪該死,的確,他們該死,薇薇安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我寧可拿刀手刃他們的是我不是你。」
「但錢寧呢?」
「本,你殺了個無辜的人啊……」
鄒渚清像是終於支撐不住了一樣,他痛苦地靠在牆上,滑落到了地上。
「那你讓我怎麼辦!」他崩潰喊道,「我能怎麼辦!」
「幾百萬的債務等我還,妹妹的仇等著我來報,我沒有辦法派屈克,我只有一個人,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