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熟悉了,毕竟是他亲自传授的——后手要如何准备,传送的机关要如何设计,保命的法术要设置在哪里最容易触。
一股股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要张开嘴,却现血沫已经涌上喉咙,几乎令他窒息。
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地想要再看一眼,看一眼那个他一手带大的,优柔寡断的孩子。
那个果断地抓准机会,将他一击必杀的孩子。
大概因为曾被遗弃,越静亭被黎博捡回来之后,总是带着一份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年幼的越静亭是个性格柔软又不擅长社交的孩子。他总是回避冲突,有人在附近大声说话就会感到紧张,外出历练更是对鬼怪下不去手。
黎博对这个不敢打架的师弟倾注了大量心血。就是在那个时候,黎博把自己摸索出的保命技巧都一一传授给越静亭。
当时还是个暴躁中年人的丘浩云对此做法嗤之以鼻:“哪有这么惯孩子的?交给我吧。”
丘院主转头就给时任玉虚剑阁阁主打了电话:“喂,老左啊,我给你闺女送个好玩的,你回头来灵篆院领一下。”
就这样,越静亭被打包送往玉虚剑阁,成为了左朗凝的移动练剑靶。
被左朗凝拿着小木剑追着打的效果拔群。为了报复,越静亭连夜写信回灵篆院,通了怎么绘制让人做噩梦的符咒,并且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扔符咒打架的方法。
黎博来昆仑接越静亭时,哭笑不得地从越静亭的道袍口袋里掏出了一摞夜悸符和惊魂符。
诅咒人做噩梦的。
“以量取胜。”越静亭板着脸,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当时还是个少年的黎博哑然失笑,手上习惯性检查给自家师弟塞的各种保命法宝:“在玉虚剑阁待得开心吗?”
凝丫头的剑法是假把式,顶多是敲到人身上有点痛;静亭画符也就是照葫芦画瓢,能起作用全靠墨水里自带的灵气。
两个没觉醒灵根的小孩子过家家,老丘和老左都不担心他们俩闹出事情,黎博却觉得还是谨慎为好。
共鸣灵璧在,缩地符也在……好,所有东西都带得好好的。黎博满意地揉乱了越静亭的头。
越静亭是从现世捡回来的小孩子,到了灵篆院才从板寸开始蓄。现在总算度过了妹妹头的尴尬期,可以把头扎成小辫子。
“不要揉,乱了要重新梳。”越静亭假装严肃地板着一张冰块脸,嘴上说得老成,黎博手下的脑袋却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黎博笑得更开心了,他捏了捏越静亭的脸:“干嘛板着张脸?”
“左朗凝成天这个表情,”越静亭认真道,“我觉得比较酷。”
黎博低笑:“那她为什么成天板着张脸?”
越静亭想了想:“可能是看左阁主成天这个表情,觉得比较酷吧。”
师兄弟两人慢慢走下昆仑的雪山。
在走入回灵篆院的传送阵前,越静亭问道:“是不是下个月我就要觉醒灵根了?”
黎博松开了他的手,操作着传送阵:“是啊,到年纪了。”
越静亭沉默地抓紧了黎博的衣角。
“我会觉醒很厉害的灵根的。”他小声道。
黎博手上动作一顿,只是说:“进传送阵吧。”
天旋地转的传送之后,黎博像是刚刚的对话没有生过一样,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昆仑实在是太冷了,还是河洛舒服。”
他拍了拍自家师弟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家。”
二十年后,倒在血泊里的黎博睁着慢慢灰暗下去的眼睛,回忆着在那个瞬间,自己想要说出口,但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是不是想要说,“即便没有天赋,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