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这不是男人的变相逃避,而是主动将姿态伏低。如果就此住口,他不会计较自己的口无遮拦,反而会给今夜一个体面的收场。
可他不打算前功尽弃,低声宛如试探,“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烟花被层层叠叠的高楼遮挡,连光也消失不见,只有灰白烟尘淡入夜空。
牧霄夺开口:“盛愿,你出尔反尔。”声音好似春寒料峭里带一点薄凉的风。
“出尔反尔?”盛愿听不懂,微微挑起眼梢,“我没有对你承诺过什么。”
牧霄夺一言不,呼吸湮没在无光的昏暗中。
灯火明灭间,盛愿看见男人的眼里有欲言又止,他读不懂那些未出口的言语,默然半晌,终究没能等来下文。
他深深埋下头,指甲用力掐进手心,“我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你……可能、可能是我太可怜了,而你又恰好出现在那个位置,我大概、只是把对你的感激误认为是喜欢了。”
锐利的痛感不断戳刺着他说出违心的话,声音有隐隐忍耐的哭腔,“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你、你还是和真心爱你的人在一起吧,我不会纠缠你的……”
良久,昏昧中传来一声薄利的笑。
“没那么喜欢。”牧霄夺淡淡一句揭过。
他和盛愿之间拥有着悬殊的年龄差距,意味着这段感情中的年长者比他的爱人成熟太多。
单单听个响,他便对盛愿心里的算盘和思量一清二楚,而这条无法逾越的年龄鸿沟,包容着年轻一方的稚嫩和少不经事。
片刻后,一道录制的音频在空寂的病房响起
“嗯……只有我们两个吗?咬咬听见要伤心了。”
“爱,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了,你在全世界里也要最爱我,不然我就太可怜了。”
“牧霄夺,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录音戛然而止。
盛愿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讷讷开口:“这是、这是什么时候……我不可能说过……”
“为什么不可能?”牧霄夺平静反问,垂视着他蝉翼般颤动的眼睫。
盛愿的唇轻轻翕动,声音如同落雪轻不可闻,“我不记得……”
“你是觉得你不可能说出爱我的话,还是你根本不可能爱我。”
低沉的口吻似乎迫切寻求一个回答,不断将盛愿推向自证的边缘
“如果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答应和我交往,也是出于你心中的怜悯或者愧疚。无论是你在我面前表现的依赖或者爱恋,都是你在逢场作戏。你现在想离开我,是因为你不想继续演了,你想再放弃我一次,对吗?”
“不是的……不是!”盛愿从没经历过牧霄夺这般刻薄的讥讽,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霎时崩塌,红着眼眶急促喘息,揪着男人的衣领止不住哽咽,“我没有在你面前演戏,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
“你不觉得割裂吗,之前还说没那么喜欢,现在又开始否认,做戏就要做全套。”牧霄夺低眸冷冷看他,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别走、不要走”
盛愿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腰,细瘦的手臂不知如何迸出这么大力量,勒得牧霄夺微微一窒。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盛愿用力埋进牧霄夺的肩窝,除了道歉的话什么也不会讲,来不及被布料吸走的泪珠狠狠砸在男人的手背,仿佛能烫出窟窿。
牧霄夺心尖微微一颤,默默抬手扶住盛愿清瘦的脊背,感受到掌心触碰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还有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住了吗?”
盛愿用力摇头,抽抽噎噎的恳求男人别再说了,红透的双眼充满悔意。
“还要和我分手吗?”牧霄夺问。
盛愿没有说话,缓缓从男人湿透的肩上抬起头。他哭久了,苍白的小脸浮起薄红,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碰出血,被泪水浸湿的眼望进那双无风无雨的黑眸。
他忍耐着想继续哭的冲动,哽咽道:“我觉得我会耽误你……每次我生病住院,你都要花好长时间照顾我,那公司呢,你又不是机器人,跑来跑去难道不会累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