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多厉害啊,还能在大饭店上班,哪像我们这种,只能在一块地里刨食。”
“碗里吃着锅里也不放过呗,哎,你这还不懂,真是。”
故意提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阴阳怪气,陆重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半怒半笑的眼风扫过去,话音立刻变低。
毕竟陆重可是一拳打破过木板的男人,没人惹得起。
他没有再干什么,狗咬你一口你也不能咬回去不是,人家说一说也不会掉肉,当作没听到后边的窃窃私语,站起来把毛巾挂脖子上,继续干活去了。
中午陆重没去船娘那里买饭,买了六个包子坐墩子上啃,看着滚滚东流的河水,他的迷茫其实一点不比其他人少,吃完包子去水池接水喝,居然看到老孟。
三号仓库旁,老孟正在跟一个年轻人说话,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可能因为不惯于做这种事情,笑容生硬,像是生生撑起来的,稍不注意就会垮下去。那个年轻人陆重也认识,经常给人跑船押货,叫东子。
老孟面对那个差不多只有他一半年纪大的青年,背微微弓着,姿态卑微又讨好,说了几句话,又从兜里掏出瘪瘪的烟盒,颤着手抽出根烟递过去,青年嫌恶地推开,嘴巴张合,看表情说的绝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陆重强迫自己别过脸,打开水龙头,盯着落下的水流,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望过去。
东子已经走了,只剩下老孟一个人站在那里,小心地把刚抽出来的烟放回烟盒,走了几步后停下,看了看四周,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他背对着陆重,所以看不清到底在做什么。
等又走了几步转过脸,陆重才知道他刚捡的应该是一截烟屁股,此刻正叼在他嘴上,吐出一阵烟雾。
陆重低下头,手捧了一把水,原想送到嘴边,却不知为何中途改变了主意,扑倒了脸上。
陆重啊陆重,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还想去帮别人吹汤圆,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锦这次出差一周,今晚的飞机回来,陆重从早上就开始有点骚动。
其实平时两人也都是隔几天才见一次,这次分别不算太长,可恋人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不知是不是距离拉长了时间,陆重觉得好像已经好久没见一样。
他的愉悦实在太明显,连陈良都发现。
“怎么了?捡到钱了这么开心?”
梅园不准和客人恋爱,所以陆重和林锦的事情,除了张池以外没人知道,被陈良这么一问,陆重像是读书时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紧张又羞愧,吞吞吐吐地回道:“没……没什么。”
陈良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陆重没说实话,不过也没多注意,毕竟陆重这么乖,一直让他很省心。
“今天赵誓杰有订桌,你自己注意点”,他换了个话题。
陆重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眉皱得能夹死苍蝇。
“啊?陈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要整我啊,我现在看到姓赵的都哆嗦。”
陈良也替陆重发愁,原本以为赵誓杰就那一阵儿,新鲜劲儿过了就好了,哪里知道他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就盯上陆重了,像猫捉老鼠,看到老鼠四处逃窜惶惶不安就神清气爽。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照实说。
“这些有钱人奇奇怪怪的,又惹不起,你尽量避着点,别让他看见……这样,你也可以稍微往好一点的地方想,赵誓杰这人虽然喜怒无常,还难缠,但还好不喜欢使下三滥的手段,真要是那种坏出水的,你现在早就遭殃了,哭都没地方哭。”
陆重都要哭出来,“陈哥,你一点都没安慰到我!”
“快去抽签吧,时间到了”,陈良笑道,拍了拍他的手臂。
陆重乖乖去了大厅,然后抽了个空,他从来没有一次抽到空这么开心过,差点没狠狠亲上两口。
张池挑了挑眉,“空签还这么开心?昨天被电傻了?”
昨天张池又是在陆重家睡的,陆重换灯泡的时候,电线有点漏电,手被电到一麻,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要不是张池反应快接了一下,肯定得摔到脑袋。
陆重凑到张池耳边小声说:“赵誓杰。”
“啧,那哥们真是……你要不跟林锦说说?”张池绞尽脑汁想了个建议。
哪知陆重刚听到就连连摇头,斩荆截铁的一个“不”字。
“嘿你这……算了”,张池话没说完,男人诡异的自尊,自己还是别多事了。
陆重一整晚都保持高度戒备,躲在最安全的厨房看潘大厨做菜,想去洗手间,在门口侦查了很久,最后还是作罢。
潘黄河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笑他:“嘛呢陆重,做贼呢?”
陆重带着备用的厨师帽站在一旁,有苦说不出,脸皱得像个苦瓜。
十点半,陈良过来说“走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的人瞬间向外狂奔,只留下一个残影。
放完水,陆重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刚刚差点没憋死他,一身轻松的洗手,又逃过一劫,陆重越想越开心,边洗边还哼起歌来。
走廊遇到张池,正在埋头回短信,余光扫到陆重,头也不抬地说:“今天不去你家了。”
陆重心说,你今天就是想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一把抓住张池的胳膊,张池被他攥得手疼,看到陆重凝重的脸色,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你……我没,你特么想什么呢,我是跟以前的朋友吃饭,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重放手,再一次确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