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莉亚。”
“你是哪里人?”
“马赛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
趁他们还对我很感兴趣,我声情并茂地给自己编了个闻者悲伤的曲折故事:我哥哥是个致力于解放十三州人民的法国富商,一个月前我随他一起怀着满腔热血来北美,但哥哥意外战死,我也被英军俘虏了。
其他人都等着阿尔的反应,看起来他是这支五人小队的领头人。一早我就判断他是个热心善良、感情充沛的人,如果能抓住他的同情和信任,那么我就能暂时生存下去。因此我讲故事时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他要是被触动了我就多说两句。老天爷,上次我用这套察言观色的技能还是好久之前对亚瑟用的。
阿尔似乎是个单纯又心软的少年,他又问了我几句法国的事,我糊弄过去后,忐忑不安地等他们的反应。他摸摸下巴,突然问其他人:“她说的是真的不?”
“鬼知道,我没去过法国。我们都没去过。”
阿尔眼皮跳了跳,“好吧,姑且让我们相信呗。她既没危害也没法自保,在这荒山野岭里,我们把她丢在这就是杀人。”
他轻松地说。他的声音和语调听着就令人愉快和感到信服。
“那就要多一张嘴吃饭了。”有人嘟囔道。
“她也可能是英军的间谍。”
“胆小鬼,你怕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倾覆整个知更鸟小队吗?”阿尔大笑,“还有,是多一张嘴说出英军的情报。换你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能在英军部队里活上一个月吗?她肯定有非凡的才能,是吧,莉亚?”
我第一反应是:这是个陷阱问题。无论我答是与不是,都会增强他们的怀疑。然而似乎是我想多了,在我斟酌回复时,阿尔却拍了拍我的头,说:“对不起,你不想回忆就别去想了。大家人都很好,不会将你放任不管的,他们只是话多了点。”
我怯生生地点点头,又装作依赖的样子去抱他的腰——找枪。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武器,我得摸准这个。阿尔身子一僵,却并未推开我,而是安抚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绝望地发现:仅他的腰后就有三把枪和一把匕首,他是移动的军火库吗?
过了会,小队结束休息,又继续在凌晨的雾气中赶路。我说自己能独立走路,便与阿尔并肩走在队伍末尾。
从阿尔嘴里套话很容易,他平易近人,很爱讲自己的事。我不清楚他是本来就这么容易信任人,还是只因为我是无害的女性。他父亲是最早来北美十三州做生意的那批英国人,但他是在纽约州土生土长的,家里是经营做皮革制品的手工作坊的,多少也算个公子哥。
战争爆发后,他立马就加入了独立派。但他父亲是中间派,为此还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这一切值得吗?你放弃了名誉、财富,甚至家人…”我满心疑惑地问。
阿尔笑笑:“我父亲为我积累了财富,但我想为子孙后代谋求个自由的祖国。”
他眨眨眼,又说:“你不也一样吗?我很敬佩你,莉亚,愿意为了毫无干系的外国人付出这么多。谢谢。”
我实在不想对着那双真挚的蓝眼睛说谎,更不想应下不属于我的感谢,于是转移了话题。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我看向前面开路的几人,他们中止了吵闹以节省体力。
“更应该说是战友吧。汉斯,那个打头的、脸上有雀斑的,是我发小。两个黑人是杰米和杰森,他们是兄弟。你前面那个长发男是莫莱,他喜欢写诗。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都是假名。统一都叫我们罗宾也行,这是我们的代号。我们都是民兵。”
rob:知更鸟
“假名?代号?”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们每个人有三个名字?
“嗯,”阿尔笑眯眯地说,“就像你肯定不叫莉亚一样。要是你真的叫莉亚,我建议你换个名字。”
又是陷阱问题。我镇定地说:“莉亚是昵称…我原名确实不叫这个。”
“好的,莉亚。”他愉快地说,自顾自地吹起口哨来了。那是首风格独特、欢快跃动的小曲,和阿尔本人一样无所畏惧地散发着旺盛蓬勃的生命力。
总之,我越来越怀疑他根本不相信我的那套说辞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少年,心机自然比他外表看起来要深沉许多。
亚瑟。我难过地想着他。估计他正在和法国人打得你死我活的,他知不知道我被掳走了呢?最坏的可能是,威尔以为我在不沉舰上,亚瑟以为我在军营里。这样,直到亚瑟打完仗之前都没人发现我消失了。
这种概率并不低,因此我不但要想短期内怎么活下去,还要想怎么自己逃走。我留意着月亮的方位,试图记住这条路。
大约总共在森林里走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回到了知更鸟小队驻扎的营地。这总共有将近十顶帐篷,阿尔说其中三顶是他们的,阿尔一顶、黑人兄弟一顶、雀斑和长发男一顶。
阿尔很乐意和其中两人挤一顶,把他的那个让给我。黑人兄弟在商量着要不要把我当俘虏对待,统一丢进最大的那个帐篷:由重兵把守、每天都有专人去拷打审问。他俩丝毫不考虑我就在现场听着。
雀斑汉斯说:“算了吧,那里面关的都是英国佬,正统红衫军。他们会把这姑娘生吞活剥了的。”
我偷偷看向他们所说的那顶帐篷。前后共有四个人在把守,里面装的就都是英国人了,甚至有可能是威尔将军的手下。